一片轻轻落下的羽毛

作者：黎荔

当鸟儿在疾风中，迅速转向，一条美丽的弧线在眼前划过。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鸟儿却已经飞过。你看到有一片掉下的羽毛，跌进一束光线，缓缓地，缓缓地，旋转，下落。眼看就要落到路人的肩膀了，却又被一阵风吹扬起，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也不知道会落在哪里？
那一刻，仰头观望这一片羽毛，在天地之间飘来飘去，失重而又超然，你联想到很多很多。
人的力量在天地之间是非常渺小的，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借着风飞起来了，于是就执着地往前飞，可是最后落到哪儿，完全不是由它自己决定。当然，有时候即使落在地上，突然一阵风吹来，这片羽毛又会被吹上天空，在天空久久盘旋，开始又一次远行与历险，以及之后的款款飘落。乘着风飞起，荡着风落下，人就是天地苍茫一羽毛。人这一辈子都是漂泊不定的，这就是人生。
你想起台湾诗人林泠那首美丽的诗《阡陌》——
一片纯白的羽毛轻轻落下来
当一片羽毛落下，啊，那时
我们都希望————假如幸福也像一只白鸟
它曾悄悄下落。是的，我们希望
纵然它们是长着翅膀的……
人生中，很多东西都是长羽毛的，它们飘来飘去，不会停息，难以把捉。如果你真把它们锁在笼子中，关在盒子里，那么它们就不是本来面目了。只有在风中舒展，在光中起舞，它们才最美的。幸福是这样，希望与爱，同样也是这样。甚至人类的历史，也像一根轻轻落下的羽毛，只有轨迹，没有目的。
今夜，柔软的月光，正把一片片银色羽毛，轻轻掉落到田野里，青青的麦苗在倾听着，那是月亮的孩子，在尝试它们的翅膀。一片轻轻落下的羽毛，今夜将温柔地抚摩着我的梦，乘着风飞起，荡着风落下，流星般的羽翼，掠过我梦中沉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