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火箭嘉年华(2)

那是一种作为强国国民的自豪。
踩完点后（我们看好一块礁石，站在上面视野不错），我们就一头扎进了沙滩上的嘉年华，一路溜达着吃烤肠、炒河粉和鸡蛋仔，喝甘甜的清补凉。唯一一家成规模的烧烤店在沙滩远端，待我们走到时早已爆满，看着饕餮啤酒海鲜的食客，父子俩流下了羡慕的口水啊不泪水……于是只好零散地觅食，顺便再逛逛。灯在这时已经全部亮了起来，沙滩明晃晃的，宛如白昼。黑黢黢的大海向低云和星空延伸，海风劲吹，涛声旖旎。越来越多的人（情侣，一家几口，成群的学生，甚至还有身穿航天局工作服的男男女女）下到沙滩，加入这场嘉年华。唱歌的，打广告的，扛着长枪短炮拍照的，兜售各种小玩意儿的……人头攒动。一边是大国重器，一边是人间烟火，在这里，九天揽月也变成了尘世的节日——这是多么别致的节日啊。
本计划在车里睡到两点半再下到沙滩上占位，但不到凌晨一点，车窗外的脚步声说话声便已稠密起来。我们起身披衣，急急下到海滩，礁石上尚有余位。也顾不得擦石而过的强劲海风，我们在粗糙的石面上坐定。距离发射还有三小时。本以为儿子会耐不住枯燥，没想到小朋友不仅不困，还在等待中找到了乐趣：他不时用望远镜观察“胖五”状态，不时欣赏若隐若现的星空（城市里的孩子难得见到繁星满天），不时沉思（我仿佛看到他的小脑袋里旋转着宇宙星辰）……时间分秒流逝，我们身边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手机屏幕变成了沙滩上的星光。我们所处的礁石也终于站满了人。在我和儿子的旁边，是一位妈妈带着三四岁的女儿；斜后方，一位大妈支起了塑料座椅，白发在夜色中翻飞……
等待的时光变得粘稠而焦灼。四点以后，有团队在沙滩上合影，一边合影一边齐呼十秒倒数，不明真相的群众被这些“假倒数”搅得心猿意马。儿子抓紧了望远镜，再也不松手……终于，从“胖五”的方向传来声音。那声音被海风和沙滩上的喧嚣舔得模糊不清，直到40秒倒数开始，人群才安静下来，风亦安歇。
40秒倒计时。30秒。20秒。10、9、8……最后十秒倒数由嘉年华全体人员共同完成，数到“1”时，夜空被点燃——不到现场，你很难体会到那种震撼。“胖五”咆哮着撕裂黑暗，快速蹿入云层，变成若隐若现的光球从我们头顶掠过；它的咆哮则是致密尖锐的爆响，不止通过空气，还通过大地的震动夯进我们的身体之中。欢呼。屏息。赞叹。掌声。当“胖五”的余响消逝于天际，沙滩上的人们才如从大梦中转醒：这是一场多么真切又缥缈的梦境啊。牵着儿子的手，我们向停车场走去。此时，发射前的千言万语消逝了，我们都默默沉浸在梦境的余温中。我手中那稚嫩的手由凉转热，我低下头，儿子明澈双眼中迸发的神采足以再次照亮夜空……
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