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侍女：时间彼岸，她们与我们打着哑语(2)

当大殿的帘幕被悄然拉开，我们会不会听到她们的呼吸，甚至低语？
圣母跟前的4位少女，应该是近侍。在她们尚且幼小的心灵里，会否已经有了受宠的微妙感觉？而两位宦官似乎表示出习惯的忍辱服从，他们的身子朝着圣母微倾，既要恭顺，还不敢显示半点僭越。
在圣母北侧，龛下最近处脸朝北方的是唱戏侍女，共计5尊，自东而西分饰生、旦、净、末、丑诸角。其中的精华是旦角侍女，塑工准确地捕捉了她面部表情复杂并掩饰着的刹那。是啊，她眉目可人，体态柔婉，嘴角含着一丝羞怯的笑意，然而从侧面看她，那红肿带泪的眼睛却隐约可见。喜耶？悲耶？是重温着自己曾有过的自由乐趣，还是早早醒悟了这场戏梦人生？她的堆积起来的欢悦圣母可以看到，但她另一面的凄然谁人能懂？
在北侧面东有5尊年龄较长的侍女，她们韶华已逝，不再是当初的近宠，脸上写满落魄失意。她们肯定会读懂那个年轻女子的表情，然而她们麻木空洞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她只是她们的昨天，她必将和她们一样。深宫里耗尽年华的女性心理发生着扭曲，一个人的悲剧或许成了某种刺激。
京剧大师梅兰芳有一年来到这里，他久久地在旦角塑像前停留，仿佛看到了遥远年代里自己的一个镜像。
哦，那些管事侍女，紧握碎银的，趾高气扬的，掌管印玺的，手执胭脂盒的，清扫庭堂的，准备饮食的，若有所思的，以及沉陷于自我湎想中的，躯体肥大而骄横的，手臂圆润而幼稚的，窃笑的，讥讽的，冷眼的，发愁的，似乎活在时间彼岸，与我们打着哑语。
在这里完全是对宋代宫廷生活现实的还原。皇后之下，后宫之内，女性被划分为两大阶层。在高等级、有位号的妃嫔之外，是人数众多的女官和宫女。她们有职掌却无位号，尽妾媵义务却无妃嫔名分。晋祠圣母殿的侍女就属于这一类。政和三年（1113年）5月，宋徽宗将司宫令改称内宰，六尚改称“六司”，即司治（视吏部）、司教（视户部）、司仪（视礼部）、司政（视兵部）、司宪（视刑部）、司缮（视工部）。六尚（六司）下细分“二十四司”，具体“奉饮食、侍起居、奏乐歌舞和掌管文印翰墨”等职事。不同品阶的女官和宫女再分为无封号、有封号两类，由此再分出两个不同的等级。
生活化和世俗化是宋代艺术的美学特点。艺术表现侧重生活与生活的情趣，反映生活成为时代主题。正如巫鸿先生指出的，“她们以美色著称……她们所行之事均属于宫廷或家庭内部的世俗活动，包括休闲、梳妆、宴饮、乐舞、节庆、娱乐等……这种女性往往以宫闱丽人的面貌出现在艺术作品中，但所凝聚的想象力则来自全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