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连接生与死的地方，我在这里看到了很多故事……(3)

我暗骂这家伙虚伪。看到他父亲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我依旧仰着头看天花板，左鼻孔塞着一个纸团。
站在我后面的人不经意碰了我一下，顿时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汗味。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六月的江城虽然比较热，但是办公室里开着空调，他居然浑身是汗，脸色发青，像是病重的样子，左手拿着病例，右手插在口袋里。
我扭过头来，思索之下，察觉这个男人散发的东西除了汗之外，还有一种情绪，叫做恐惧。
这种情绪很快传染给了我，因为电视里莫名其妙开始流鼻血的人，都是有很重的疾病，加上CT单上那“可疑病灶”四个字，更让我胆寒。万一我得了什么重症，脑肿瘤什么的，那该怎么办啊！我想着想着，思路飘飞，回到童年。

小时候我邻家老头自称神医，华佗在世，但是连自己的感冒都治不好。奇怪的是，每隔段时间就会有豪华轿车停到他家门口求医问药。1994年，在我五岁的时候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他在十天后他要再死一次，我问他：“人可以死很多次么？”
老头一笑，然后给一本线装书让我好好保管，以后大学毕业了仔细研读。上面的字我都看不懂，纸张却很柔软，然后我把这本书放厕所里用来擦屁股，一百来页的书被我家的狗抢救回来几张纸。
十天后老头身无分文出去嫖霸王娼，遇到仙人跳，被人揍了一顿，突发心肌梗死，翘了辫子，极其不光彩。
守灵的第一天，那些豪华轿车中的最豪华的一辆再次出现，车主花五百块从满脸鼻涕的我的手中，买过去十张带着大团黄颜色的纸。这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所以我一直认为这个人是二百五。
出殡的当天，那十张纸莫名其妙又出现在我的口袋里，差点把我自己恶心死。晚上用灶烧火做饭时，我就把纸给点着了引火，化为灰烬。
十五年后我考入江城中医药大学，听药学院的书记说我们学校以前的校长，是一个思想极端的知识分子。1985年就因为医学观念太超前不为同行认可，郁郁不得志，跳楼死了，遗体火化。我总觉得书记在说邻居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