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同题」第0112期同题：雪(11)

春雪
文/马林良
立春刚到，就觉得春的脚步一下子变得轻盈起来。阳光也灵动妩媚起来，她用自己温暖的手摸摸大地，大地冷峻的线条就柔和起来：冰雪融化，线一样的雪水就一道道，一汪汪，由高到低汇聚到一起，土地变得泥泞，在人的脚下不停地咕叽着，很有张力。树木的枝干渐渐返青。头顶的天碧蓝如洗，空空荡荡，像是一个空洞，深邃莫测。这是春天的天空，你绝对不敢多看，多看一会儿，你就会觉得头晕目眩，那种一头栽进无底洞的滋味，用我苍白的语音无法形容。
你可不要以为春天的脚步一直都是这样轻盈的，没有几场春雪或是雨夹雪中的跋涉，春天是不会真正露面的。拿今年来说吧，雨水刚过，一场春雪就从天而降。这场雪，堪称豪华。雪是何时动身的，我不清楚，昨日一天的暖阳，丝毫没有她来的征兆。在深夜的风中，听见窸窸窣窣的雪花扣窗的声音，拉开窗帘，淡黄的路灯光影里，无数的精灵在风中飞舞，你眼见得那地面一点一点地变白，变白……风雪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滚动，滚得极快，一晃就不见了。

拉上窗帘，听窗外的风吼叫着，那风仿佛是怪我的楼房挡住了它的去路，让它追不上前面的风，它用手撕扯，放声哭喊，用脚狂踹……天明时渐渐地平静下来——许是在曙光中找到了家人，情绪才稳定下来，我说它稳定，可不是停止，它一直在，只是不再手撕脚刨，声嘶力竭。
天亮了，雪还未停，这一夜操劳，它的步伐凌乱，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大地变成了一张生宣。雪野中，风像与我有了感情的家奴似的，赶也赶不走，我根据宣纸上的签名来确认风雪中的访客：竹叶样的应该是野鸡，这些像小孩赤脚踩的印，可能是“人脚獾”，这个半月形状的应该是马，这个绝对是和我一样的两足动物，成人，男性，我抬眼顺着脚印的走向望，一个人，坐在柳树下，一动不动垂钓。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那失意的文人品味出的两句滋味便自己走出唇舌之间，如亡魂之入新体，使我茫然不知此身与几百年前那个人相距究竟有几尺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