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大个儿的男人决定去死(2)

大个儿从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话，能接触到的学姐师妹都没有听过他说话，准确地说，全院上下，就没有人能和大个儿说话，大个儿在医院里，是一个行动的符号般地存在。
对于一届又一届的实习生来说，他就是传说中的看破红尘、是我们肉身在现实世界能接触到的唯一的仙风道骨。
对于内科急诊病房来说，大个儿就是一电话号码，什么时候需要氧气瓶了，直接拨通那个号码，只一句话“内三病房208床，一瓶”，听到对方挂了电话，就可以安心地等待了，如果是急症需要，只需要再加上一个“快！”字，大个儿3分钟内就可以出现。

大个儿是我实习的医院的一位工人。
白天主要工作是负责运送氧气瓶。医院当时设备比较老旧，那种流行于现代病房的氧气直接到床系统根本无法改造实现，所以全院所有需要氧气的地方，都得靠大个儿推着特制的小轮车，把将近一人高的氧气瓶从最远离医院的储藏旮旯，运送到病床前。
那个氧气瓶，我是扛不动的，而且从心底里对于可燃气体爆炸的阴影，让我对氧气瓶能躲着走绝不正眼儿看，可是在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儿手里，仿佛只是练习臂力的哑铃而已。
每次看到他推车入病房，在病床前放平小轮车，卡住轮子，然后不慌不忙地绕道前方，一手掐住氧气瓶脖子，一手搂住氧气瓶细腰，前腿弓后腿绷，一个四两拨千斤就把氧气瓶抱摔到床旁支架上，随后小护士迅疾上前一步给氧气瓶插管通气，一瞬间都恍惚到底是在抢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