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风波：“追随”与“追寻”

少年时代，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羊倌儿。每天一放学，我就扛着羊鞭，赶着家里喂的十几只羊去河滩放牧。清晰记得，刚开始这些羊总是故意欺负我这个十来岁的小羊倌儿，一到地里就四处乱跑，不是吃庄稼，就是啃树苗。赶东面的，顾不上轰西面的，急得我常常坐在地上哭天抹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有规律。放羊时间长了，我渐渐地发现一个奥秘：有一只大公羊是这群羊的“领袖”，只要它往哪儿一走，无论大羊小羊都会自然地追随着。偶尔有一两只羊不合群，搞擅自行动，大公羊就会追上去用犄角抵它，直到它顺服地追随为止。于是，我主动和那只大公羊交朋友，经常弄点儿窝头、玉米粒特殊照顾它，用小恩小惠调教得特别听话。管住了头羊，整个羊群自然就会在我的掌控之中。追随，多么轻松、惬意、悠然、无虑的生活，不用探寻前面有无肥草清泉，不用担心走失迷路，跟随着大流就吃喝不愁。
看似聪明的羊，聪明反被聪明误，盲目地追随使自己走上了黄泉路。当时，面对羊无济于事的垂死挣扎，我在替它们惋惜，但凡有一只羊快走到圈口，看见陌生人拿着绳子，掉头另辟蹊径也不会落入羊贩子的魔手。

我为自己用公羊把羊群引领进圈而感到内疚悔恨，更为羊群盲目追随付出生命代价而感到可悲。追随，追者，随行逐队；随者，随遇而安。随波逐流的人，总是跟在别人后面，走别人走过的路，吃别人嚼过的馍，被所谓的常识、习惯框住思想，束缚住手脚，人云亦云，追云跟风。在轻松、悠然中必将失去自我，即使是天才，也会在“随大流”中淹没于茫茫人海，甚至还会遭遇羊的悲剧。羊的教训，成长之教材。青春年少时，我的骨子里就种下了“逆流而行”的种子：学生时代，大家都在信奉“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的理念，在学技术的热潮中，唯独我整天读诗作文；青年时代，大家都去“打工挣钱儿，早娶媳妇、早生孩儿”，唯独我离家远行，走上了“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从军路；军营时代，大家都在“该吃时吃饭，该睡觉时睡觉”，唯独我“熬午夜、起五更”读书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