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

有两种英雄主义，一种英雄主义是对社会所崇尚的某种精神价值的极致兑现，换句话说，在社会共同所肯定和尊奉的价值项上，英雄在量上的积累是最高的，程度是最深的。另一种英雄主义不是在既有的价值体系上，而是敢于打破旧秩序和旧价值，敢于开辟或坚守自己的价值体系。
第二种英雄主义，在许多人眼中，也许算不得英雄。那是一种以一己之力抵挡整体性的价值碾压，开辟另外的道路，这未必会给他带来美好的声誉，甚至那种努力是不为人所见，甚至为人所不齿。“对于当代人来说，可能有的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并不引人注意的活动中表现出来的，是在那种并不带来声誉的工作中表现出来的。这种英雄主义不能保证得到公众的赞成，即使它由于很好地适应了日常生活的需要而具有自我维持的力量。这种英雄主义是不会因为听到热烈的赞扬之声而沾沾自喜的。他以坚定的步伐走着他自己选择的道路。这是一条孤独的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由于害怕诽谤、害怕其势汹汹的反对而被迫去做取悦于众人的事。”这是雅斯贝斯眼中现代社会的精神处境。
也就是说，这种英雄主义是西西弗斯式的。有多少人敢于面对人生的虚无，又有多少人面对这种虚无仍旧努力向前？人到中年，你的价值体系是经不起晃动的，哪怕是轻微的松动，都会使得现有的生活秩序摇摇欲坠，那意味着对过往所信奉并为之努力的价值的否定，这种否定所带来的精神打击甚至比现实生活中的物质损失更为惨重，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重新拾起散落一地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当我们抛弃了既往的价值体系，我们又能从生活找到更具价值的道路吗？
我想起梁公在阐释东西方文化之异同时，区分了三种路径样法：
其一，向前面要求
其二，对于自己的意思变换、调和、持中
其三，转身向后去要求
前者是西方文化的精神指归，中者是中华文化的精神指归，而后者则是印度文化的精神指归。当然这种划分未免偏颇，但是大体是不差的。
西方文化因为意欲向前向上探索，所以发展出近代理性，张扬个性欲望。中华文化因为意欲自为调和，追求天人合一，顺天道而行，所以逡巡不前、自我封闭。印度文化因为意欲反身向后要求，则寻出世的良方，对现世失去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