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易逝哀矜永在(2)
2023-05-01 来源:飞速影视
我曾称她“活词典”。她通七八种外语吧?我曾与她讨论可否开专栏,语种关系就饶有趣味。她就眯眼笑,笑是憨憨的,不通一点世故。在周刊,我自认兴趣广泛,知识面尚可,却远难及她。但凡犄角旮旯事,一问她,全知道,且还都真懂,她是我小老师啊。我一直说,我有两个小老师,一个是她,另一个是鲁伊。
4月2日,我还在微信上请教她,问及巴克斯用英国16世纪政治家、探险家Walter Raleigh的一首诗。那是北京时间下午5点,她刚起,说还迷糊,讨论Raleigh范儿,说“文责不负”。是,岁月无情,晃眼间,她也近五十了,但还是万想不到,周刊最早送别的,竟是她呀。
王星是每天都背着一个又大又沉的书包,肩是压斜了的。包里装满各种各样的书,这是她阅历之源。她是周刊几大主笔之一,对周刊作过重大贡献。她一直说,我是将她作重苦力用的。
我给她派过各种各样的重活儿:英范儿、法范儿、德范儿,摩天大楼史、法国情人史……她有能力将复杂的欧洲王室关系、民族变迁都认真梳理出来,一写就是五六万字。她曾得意说,她是既继承了爷爷(翻译家王佐良)的外语天赋,又继承了姥爷(考古学家苏秉琦)的好奇心。
她确实是个才女,内心桀骜不驯的才女。才女往往孤傲,往往散漫,往往难以自控,王星就是个理性自控特别弱的女子。她有太多爱好——写侦探小说,钻研古外语,翻译,迷莫扎特。她在留尼汪告诉我,同时在翻六七本书。我说,不能一本本来吗?她答:叉着好玩。
她在留尼汪告诉我,她爷爷的事与姥爷的事,“现在都在我这儿了。”过些天又跟我说,她与苏旻捷已经决定一起翻《埃达史诗》了。我真觉得,她缺少一个能爱护、又能管束她的人。她这样的女子,没有缰绳,便如白驹过隙,二十多年就很快燃尽了自己,真是“生若夏花之绚烂”,不必衰老,就拂袖而去了。
其实,我退休前相当长时间,就注意她支气管有问题。她一直咳嗽,但她说,就是支气管炎。啤酒是她每天的支柱,这我们谁也管不了。周刊每年年会,她脚下都是先存好了十多瓶,喝到最后,都是拉着我叨叨不休;每次小聚,只要她参加,到最后都是,眯眼,举一根手指,半醉半醒地求:“就一瓶,最——后一瓶。”一瓶完了再一瓶,拉不走,以致大家都不怎么敢找她。
我退休后,有一次拉去武汉,晚上葡萄酒聚会,她大醉。中午的飞机,上午空隙,阳光下、草地上走走。她拎一件“六罐”,只递我一罐,不动声色就全空了。那天我们聊李白、杜甫。她感慨,李白不是中原种,才有那些能飞的诗;我们聊希腊音乐与日本能剧的关联,真正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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