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的《第九个寡妇》(2)

葡萄喜欢荡秋千，她荡起秋千可以把绳子荡的和秋千的横梁齐平。这天，葡萄正和村里人一起荡秋千，日本鬼子进村了。他们要抓藏在村里的八路军。村里的八个年轻媳妇为了掩护八路军，把八个八路军战士认领了，他们的丈夫因为无人认领，被日本鬼子给杀了。村里多了八个寡妇。葡萄领回的是自己的丈夫铁脑。晚上，村里人认为是铁脑告的密，就把铁脑给杀了，葡萄就成了第九个寡妇。那时葡萄才14岁。
土改运动来了，二大孙怀清因为略有财产，被划为恶霸地主，他的二儿子银脑已经成为一名军队的医生，为了求进步，他主动打报告要求枪毙自己的父亲。孙怀清被了执行死刑，葡萄偷偷去收尸，却发现他没有死，还有一口气。葡萄给孙怀清立了坟墓，并在众人面前痛哭一场。晚上偷偷把公爹背回家，给公爹疗伤，把他藏在红薯窖里。以后的日子里，葡萄把好吃的留给公爹，自己吃不饱肚子，也不肯饿着公爹，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她自己该干嘛干嘛，若无其事，她先后和不同的男人交往，有流浪的琴师，有全国著名的作家，有县委书记，还有丈夫铁脑的二哥银脑……。她一次次付出自己的真心，又一次次被伤的心碎。她还是喜欢打她的秋千，“手把绳子抓得老紧了”，“她再伤心伤肺都不会撒手把自己摔出去，摔碎掉，她顶多想：快过到明年吧，明年这会儿我就好了，就把这个人、这一段事忘了”。
期间，葡萄和银脑有过一个男孩，为了公爹的安全，葡萄忍痛把孩子送给外乡人收养。葡萄认为：“我总得有个爹。爹是好是赖，那爹就是爹，没这爹，我啥也没了。”孙二大三个儿子，到最后还是葡萄这个童养媳，认他是爹，无怨无悔地养着他。
20年后，孙怀清已经是70多数的老人，他须发皆白，身体状况不好，他在院子里走动时被邻居家淘气的孩子发现，这个秘密慢慢被村里人知道，“村里人这时发现葡萄这女子不是个正常人，她缺点什么。缺的那点东西非常非常重要，就是惧怕。这是个天生缺乏惧怕的女子，什么人缺乏惧怕呢？疯子。”想想也是，葡萄敢做的事，自认为正常的人，没几个敢做，然而葡萄做了，不带任何思考地去做了，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胆大又心细，她勇敢维护着这个家，一心维护着从小关爱她、呵护她的公爹。多年以后，见到自己父亲的银脑泪流不止，他无颜面对自己“死而复生”的父亲，也无颜面对这个事实：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替自己这个亲生儿子赡养老人。
葡萄对外人说家里的老人是自己的姨公，纯朴而善良的村民们，都知道葡萄从小就被孙家收养，哪会有什么亲人。他们都念着孙怀清以前的好，假装不认识他，他们给“姨公”送好吃好喝的，他们一起对外隐瞒，一起维护着这个残破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