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的雾（文/黄礼明）(2)

不多时，雾，越涌越快，愈来愈浓，山腰变成了雾海，山顶的一从从翠竹漂浮于雾海之上，宛如一只只诺亚方舟；进而整个竹海都被雾罩住了、遮住了、裹住了，仿佛间，朗朗乾坤、浩浩宇宙，都成了雾的家园、雾的世界、雾的天地。
说不清是雾霭过于大方还是竹海过分胆怯，总之，不是浓雾豪爽地把竹海拥入怀中就是竹海含羞地悄悄藏身于浓雾背后，留给你的只是雾茫茫一片天地。意气飞扬的凝雾，摇曳着笼罩的万物，给人飘飘欲仙的感觉，游客也与竹海融为了一体，分不清哪是人、哪是竹、哪是雾……整个竹海刹那间变成了一朵硕大无朋的蘑菇。身置其中，你会认为处于诸葛孔明在鱼腹浦布下的八阵图里，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阴阴沉沉、滚滚滔滔、莽莽苍苍，变化无端……着地席卷而来的浓雾，大有翻江倒海之势，倾刻间天旋地转，乾坤失色，如宇宙混沌之初，分不明清轻者、重浊者。时间一长，雾也倦了累了，有的，小鸟依人般偎在你的头发上、眉毛上，凝结成颗颗晶莹的珍珠，把你装扮成满头翠玉的新人；有的，相互慰藉抱成团倚在竹叶上，一不小心又从叶片滑落地面，嘀嘀嘀嗒嗒嗒，犹如天国奏响的琴声。
在畅游了仙女湖去仙寓洞途中，老天虽未下雨，竹林中却洒起了甘露，滴落在人身上凉丝丝、冷浸浸，十分惬意。游伴触景生情，扬声吟起了张旭的诗《山中留客》：“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清阴便拟归”……才两句，从雾海深处便飞出一个清脆的童音：“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仅闻其声，不见其人，乃“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之真实写照。游伴兴奋起来，把手做成喇叭状，面向雾沉沉的竹海亮开喉咙呼喊，啊、啊、啊——声音还没落地，一个小伙子的“啊、啊、啊”又不知自何处飘逸而来，与游伴的呼声相应，彼伏此起，群山共鸣。莽莽苍苍雾中的竹海究竟潜藏了几多生机、几多惊喜、几多欢乐、几多情趣？
雾中的竹海，自然很难体会幽、雅、静、秀的品味儿，亦未睹竹影婆娑，玉柱横呈，浓荫滴翠；但莽莽竹海与苍苍雾海意气相投、心灵相通，相扶相拥，相依相伴，相辅相成，一起打造“竹舞彩练、雾裹翠竹”之宇宙奇观……人生需要有何等际遇，才能感受这上苍的恩赐、山河的壮美、大自然的无穷魅力？
亲近了自然，品味了清凉，饱足了眼福，愉悦了心灵；没了尘世的烦恼，没了人生的奢念；心胸得以畅怀，灵魂得以升华；乐而忘返，乐在其中，“放怀于天地外，得气在山水间”，夫复何求？
竹海的雾属于四川长宁竹海，是带不走的，包入手帕，揣进口袋，装满盒子，都会悄悄地消失，一如它悄悄地来。竹海的雾是能够带走的，你把它收入眼里，摄进脑海，留在心灵的底片上，就会伴你日夕晨昏，走遍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