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浦：江山之间那条河(2)

登高而望，田畴井然如棋，河水悠闲缓移，好像驯服于一种不可扭曲的意志，再向稍远处眺望，长江东去，浊浪翻滚。南山隐匿着峭壁和危崖，以青葱、柔美呈现亦真亦幻的诱惑。凡人习以为常的风景有时却是向死求生者的唯一希望。因家父遭诬陷惨遭灭门的伍子胥，被楚军一路追杀，到了铜山源河边，走投无路，相传一位浣纱女为他指点了通往江滨的迷津，又是一无名渔翁冒死渡他逃往江南。两位义士为表示守口如瓶，说话算数，选择了投水自尽……如此的结局显然属于后人的编排，以平民百姓的无私奉献成全英雄的伟大抱负，已上升为一种传统美德，以此反观刘濞领衔的“七国之乱”，落得“大逆不道”的口碑，就是守信与失信的不同典型。铜山源后来被改称为胥浦河，想必就有屏蔽刘濞而彰显伍子胥和无名义氏的考量，褒善抑恶，态度截然。

不过，历史本身就是一条河，不独是一往向前的奔流，也有顺势而变的灵活，激荡后的平静，用淤积抬高水位，以自净过滤杂质，当主流平静到可以吸纳、包容若支流时，就会恢复它的性。百年前，当战争远离、硝烟弥散、尘世复归安逸，胥浦河也涵养成了美丽如画的“若耶溪”和“西溪”，“其地有西溪者，源出铜山……，江光荡晚，入画之树全迷；雨响生空，归巢之羽相接，犹可恋，乐不知疲”（嘉庆·吴锡麟《游西溪记》）。休生养性，不只是人的期盼，也是自然的渴望，河流的本愿。 胥浦河，后来历经多次裁弯取直，已经省略了迴转，切除了曲折。它从铜山南麓启程，便披裹着清亮，驮载着日月，心无旁鹜，径直向着长江流去。因为两岸有高耸的杨柳庇护，季风和气流就难以兴风作浪，结冰凝霜。胥浦河沉默寡言，宠辱不惊，展示着它娴静的性格和淡定的气质，岁月静好处，自有一番迥于都市喧哗和尘世繁杂的风景。
虽然河的中游两岸坐落着亚洲最大的化纤原料生产基地，但它是一个花园式的大工厂，现代化的装备与成荫的绿树和谐共处，它落户的初衷曾令国人欢欣鼓舞：让每一个中国人都能穿上化纤新衣服。是的，我们不能拒绝吐故纳新，可以用碑亭永记浣纱女的义举，却不能永远保留“浣纱”的行当。一群穿着高细纤维织成的紧身运动彩服，结群骑行的“单车族”，从河岸的慢道上彩蝶般滑过，矫健、流畅，在大工业与小乡村之间，在大江与铜山间拉伸、交织着时尚生活的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