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力传》影评(2)

《西力传》无疑是关于个人的探索，但它所呈现出的是不过时的社会缩影。电影的时代背景也许只是为了方便伍迪艾伦对法西斯主义发出评论，也许是为了烘托满是商品气味的颓丧浪漫，将时代的脉络抽去之后，每个人都是束缚在网里，想要成为西力，又在竭尽所能逃脱成为西力的命运。
事实上，西力式的形象，长久存活于文学艺术作品之中，从《我的叔叔于勒》、《变色龙》等脍炙人口的名篇中即可一窥，甚至再拓宽一些，将祥林嫂一类角色划入为人而变、为群而变也未尝不可。认可是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证书，社交是不安的实体化展现。合群，是否是长存于人性的一种荒谬？而这荒谬的另一面，是否仍然是荒谬？
荒谬，这似乎是伍迪艾伦开膛破肚的温柔讽刺中一场深刻的探讨，是现代社会的永恒话题。要如何生活才能躲避浅薄的荒谬？我们又是如何被定义的？更甚之，这定义本身，又如何不荒谬？这是一个悬在空中的问题，风也吹不走，云也遮不住，当人在重重重压的间隙抬起头来，便会看见它投下的阴影，存在但无从解答。似乎很多人把伍迪艾伦的一些作品看作是对美国社会，尤其是中产阶级的解剖，但或许，对特定社会的剖析只是一种诠释手段，个体与社会相互塑造；吹开沙尘浮土，解剖刀终究落在人的身上。
在一定程度上，人人皆西力。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大多数时候，我们的模样，是由环境揉捏的。察言观色，入乡随俗，人是相互依赖的社会性动物，便注定了人永远不可能坦诚，正如一眼看不见立方体的六个面；我们在平面上，浑身棱角，不懈翻滚，将被认可的一面给予周遭。正像没人看清西力究竟是谁，人们所见，即是他们所需。
因为需要，西力是临产孕妇眼中的医生，是资产阶级眼中一员衣冠楚楚，是纳粹军队中一张模糊的脸，是心理医生的一场实验……身份之下包裹着什么，是想也懒得想的。事实上，我们没有能力去在意他人的存在，正如西力一样，我们要先忙着看清自己多重身份的组合，看透自己的重重伪装，把自我从种种联系中解放出来，在水池边照清楚。
《西力传》最终留下的无力感大抵在于必然性，这不是单单一句“要相信自己，做自己”就可以解决的困境。文明是光，自我在一定程度上的小米便是的阴影，像时间一样无可逃脱。家庭、经历、环境……如果我们抽离下这些看似组成一切的元素，自我还剩下什么？直到影片最后，我们也不能说出西力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许尤朵拉医生知道，或许她不知道，或许西力自己也未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