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植物与嗅觉诗学(3)

2023-12-21 来源:飞速影视
无论是对于《哈姆雷特》十七世纪的观众,还是对于《奥菲利亚》十九世纪的观者,他们的欣赏感受必然包括了嗅觉的体验。不过,今日的人们似乎丧失了这一能力,已无法将其还原为一种嗅觉体验。鼻子对于我们而言是一种退化的感知器官;相较于视觉最直接的刺激,嗅觉仿佛逊色不少。诸多关于诗文中植物的考辨多是在视觉的层面进行,对于嗅觉的考察却言之甚少。加拿大学者卡莱森(Classen)、豪斯(Howes)与西诺特(Synnott)所著的《芳香:气味的文化史》(Aroma: The Cultural History of Smell)一书指出,现代社会的主要特点是视觉的霸权,气味被边缘化,放逐到无足轻重的地位。启蒙运动的主导思想认为,“气味既不能提供知识获取的重要途径,也不能提供审美享受”。嗅觉被认为是动物性、感官的,因而是原始的、落后的,甚至是野蛮的,属于前现代的感知方式,与现代世界格格不入。
事实上,相对于图像与声响,气味是一种更为亲密的感官体验。再者,与味道相比,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后者在口中,因而是侵入性的。在视觉、听觉与味觉之间,嗅觉提供了一种若即若离的感官体验。

芳香植物与嗅觉诗学


梵·高作品《黄色背景下的鸢尾花》
一方面气味是社会性的、由文化规约的,例如不同地域的人们对于鱼腥草、榴莲等植物气味的反应是不同的;另一方面,气味又是私密的,专属于个人的体验,“汝之蜜糖,吾之砒霜”便含有此意。英国诗人D.H.劳伦斯在《鸢尾花的气味》中写道:“鸢尾花淡淡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清晨。”美国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在《郁金香》中写道:“郁金香太过红艳,它们伤害了我。/即使隔着包装纸,我也能听到它们轻轻地喘息,穿透白色的包裹,就像一个讨嫌的婴孩。”有的读者可能会觉得诧异——居然有人排斥鸢尾花、郁金香的香味!
从语言表述上来说,气味如其名所示,虚无缥缈,又别无依傍。它是一种更加微妙、难以捕捉的体验,不若色彩的直截了当、扑面而来,却胜在缠绵悱恻、百转千回。一园芳草,若无芬芳馥郁,满眼的艳丽也是寂寥单薄的,暗香浮动的韵致自有不逊于声色的雅趣。相对于视觉印象的直来直去、毫无遮掩,气味更像是顾盼回眸,含蓄悠长又一波三折。与描述视觉体验的词汇相比,嗅觉的语言是贫瘠的,止于“膻焦香,及腥朽,此五臭”。我们苦于无法直接描写气味,便只好欲言又止,如李清照《点绛唇》:“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既表现了青涩稚嫩之感,又掺杂了追忆之中的酸涩苦楚。抑或以暗示表现花香之微妙,如温庭筠《莲花》中诗句“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以洛神之足迹写莲花馨香,表现香气不可言说之神韵。又或者借力于其他感官体验写花香,也即采用“通感”的修辞手法,如林逋《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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