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先生2022-2023年新作《还有谁谁谁》:让这回忆抚慰我一切的忧伤(6)

2024-06-16 来源:飞速影视
曹阿姨当时回娘家,返家后一个人在潮白河边坐了三天
有光明就有阴影,黄永玉也写人的软弱,人性在特殊境遇中的不堪与幽暗。《轻舟怎过万重山?——忆好友王逊与常任侠》中的美术史学者王逊学术见解、学术修养和学术成就都不苟且,对落落寡合的沈从文有过很关照的侠义行为,两人还在一起争论中国传统艺术的问题,是沈从文困境中难得的谈友,也是常常到黄家吃饭谈书画论人生的老友。但在“文革”中,王逊却拆除了自己结婚时黄永玉给他画的窗户以及黄家孩子给他画的灯罩扇子上交组织,并且揭发了黄永玉、沈从文以及集体集中“学习”时同室的常任侠。黄永玉不明白,“他一生读过那么多中西文本书籍,渊博当然包括道德为人方面,应该控制得住自己的格调。”他试图理解王逊,设想如果他不经历残酷的政治运动,是不是会对他人有更多的谅解与体恤?黄永玉知道恐惧是这样摧毁了一个人的意志:“可惜反右把他蜕化成一无所有的蝉蜕。
”他告诉夫人梅溪:“要谅解他,他太害怕。”黄永玉的哀悯与惋惜令人怅惘,只有藉着对人性的洞彻他才渡过心灵的激流险滩吧。
《还有谁谁谁》也是关于真性情的挽歌,作品中所描写的一群性情中人的风景今天已然消失,随着他们的离世,我们只能怅然于他们远去的背影。当黄永玉记录下他们的真性情,就是在记录一种旷达自由的生活方式的消散,一种属于一代人的精神质地的隐逸。
常任侠是印度文化学者,也是抗战期间有名的活动家,时任中央美术学院图书馆馆长,1966年被造反派押解到京郊农村,在鼓噪声中造反派头头命常任侠对农民群众朗诵诗,这本是要凌辱常任侠,常任侠却像正式演出,朗诵了杜甫的《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然后,“常公鞠躬致谢退回原位”。借杜甫不露声色暗喻世道艰危时人的处境的仓皇,却又于被侮辱与被损害之中仍然维持了人的尊严与体面。
黄永玉和王世襄第一次见面是在美术教授张光宇先生家,看到桌上王世襄送给张光宇的书,顺手取过看看,熟料王世襄不认识黄永玉,劈手抽出书“从容地放回桌上昂然而去”!时黄永玉真想照他后脑勺来一下。下一次再去拜望张光宇,王世襄转身回屋拿来一本书送给黄永玉:“失礼之至!对不住!我王世襄,你黄永玉!请欣赏《髹饰录》,请欣赏。”骄傲与真诚毫不作伪,至情至性可爱之极。
潘际坰、邹絜媖夫妇与黄家相交五六十年,诸多细节尽收眼底:潘际坰喜欢下棋也喜欢悔棋,被人戳穿顿时恼怒怄气,夫人邹絜媖爱美,即使被剃了阴阳头,打扫衙堂也要包上漂亮头巾穿上漂亮衣服,“每天从早到晚,把整条衙堂打扫得像报上宣传新社会的照片一样”。潘际坰想随黄永玉去打猎,全副武装宛如一次远游,一路上絮絮叨叨还在说忘了带这个那个,注意力和保持安静的狩猎规矩完全抛诸脑后,走几步就要休息休息,睡一睡,六十里地走了一天什么也没打着!黄永玉笔下的潘际坰的少年心性呼之欲出,令人捧腹,而他一番申明真实的话更是令人忍俊不禁:“几十年后的今天我写出来,一点也没有感觉对不住他的在天之灵,一点点夸张的口气都没有……”说到打猎,虽然是困难年代的所为,黄永玉晚年想起心里非常不好过,对此有深深的反思:“我打过山羊,兔子,大雁,它们都有家,有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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