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笑症患者说“笑”(3)

笑是一种工具，为了向他人传达自己的态度。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把第三产业定性为服务行业，与之同来的还有微笑服务、礼貌待人的标准，以高乘空姐为代表的标志性微笑则越来越标准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意义上的笑，已经渗透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变成了约定俗成的见“笑”礼，上至元首会晤，下至平民约会，都在行一模一样的礼节。
多年前，介绍的一位相亲对象携亲戚五六人来参加初次见面的午饭会，她本人形容我了解情况的几个问题是在查户口，随后她亲弟弟出马，笑容满面的指出我的态度有一点问题，为什么要板着个脸，要像他一样微笑才行，随即给我展示他那幽默又不失尴尬的微笑。那时的我还太年轻，不明白他们的想法，还在固执的给他们解释，人的脸本来正常的表情就是这样，你为什么要说我正常的表情是板着脸，无事带着三分笑不是非奸即盗吗？那人说不过我，但是表情带着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后来我想想，当时他一定觉得我很不上道。在那些年里，我为同样的问题向不同的人解释过很多次，因为我真的笑不出来，无论是面对陌生人时，还是在被家人拍照时。直到很久之后触及天道，我才了解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笑，涉及到人际交往的基石，我也大略能了解形形色色的人们笑容背后的含义；他们的笑容，在我看来，就像能面一样的突兀；
于是后来别人再问我，我便不再解释，低头一笑带过。
我小娘是个善笑的人，还在高中的时候，我就见识过她前一秒凶狠打哭我堂妹，下一秒变出笑脸，笑意盎然地问我吃过没有；很多年后我已工作数年，她仍然想教导我要多笑，笑的人才让人感觉好相处。问题是我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微笑是释放善意的表示，但是人有选择自己道路的自由，也应当有拒绝被社会染缸同化的自由。进入社会后的漫长时间里，我也有数次面对长辈和上级时，不得不挤出笑来；每当这时，我是很郁闷的，不过后来想想，也释怀了，既然我释放笑容让你获得了正能量反馈，那对应的负能量就让我独自一人去消化吸收吧，毕竟在自然界是要遵守能量守恒定律的。
很多人都曾讲过我，往好听点说是不拘言笑，难听点是板着张脸，谁欠了你钱。13年的时候，徒弟还委婉的表示，太严肃了，生人还有些怕我。但是，其实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小时候，我无忧无虑，很喜欢笑，我最喜欢看到别人出糗窘迫的场面，每逢这时，我铁定会哈哈大笑。早年间，我是乐天派，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那时无论是野足还是单车，路上也会自顾自的想着偶尔笑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逐渐失去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