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妈，请你猜猜我是谁（随笔原创）文／侯桂珍(2)

2009年中秋节过后不久，父亲走完了八十一岁的生命历程，只剩下孤单的母亲。此后远在几百里之外的我，不论酷暑严寒，冒着自己极度晕车的毛病，差不多一月回老家一次看望母亲。给母亲洗洗头，洗洗脚，理理发，剪剪指甲。听母亲讲她自己的过去，唱老掉牙的歌儿，说一些只有她才会说的歌谣，讲一讲独属于她自己的民间故事。
当我一时回不到母亲身边的时候，一星期就给母亲打两次电话。母女二人常常说话说到无话可说。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忽然灵机一动，给母亲来个脑筋急转弯，就拿腔捏调地故意逗她道：“老妈妈，请你猜猜我是谁？”
母亲刚开始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很聪明睿智、很温馨幸福地骂我一句：“叫我猜猜你是谁啊？嗨，你是那个——小鳖羔子！哈哈——”
这一句写在这里骂人的话，看上去并不雅观，但每每听到母亲骂这样的话，我就感到自己心里温暖备至，一颗漂泊的心和母亲再次拉近了亲情的距离，在外一个人所有的委屈、痛苦、孤独，甚至悲凉和迷茫，瞬间便都烟消云散。
后来，母亲的耳朵开始有些背了，一句听得清，一句听不清，听不清时她就会在电话里着急。后来往往刚一给她打电话，她会因为不知道我说的什么就不容我再说下去，一股脑儿地把她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哦，想我干么？这就快过年了。过了年就又来了。腊月二十六我的生日恁也都别来了。来干吗？我不放心！路上车那么多。过了年一块儿来去吧！好了，挂了吧，浪费电话费。”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只有用相隔更短的时间，回母亲那里去，回到我呆了近三十的老家。虽然她口上说“别来回地跑，路上车多”。但母亲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竟是那样的亲切，我知道我是去对了，向来为了成全别人而不惜牺牲自己利益的母亲，总是替别人着想，即使自己内心再想孩子，她也会考虑：孩子们都大了，不能光在我的近前，他们都有他们自己的事情要做，于是只有一次次内敛了自己。
而每每念及于此，我都会在再次看见母亲的第一时间及时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母亲口里依然拒绝着：“哎吆歪，你看看，都多大了？还和个小孩子似的！”随即就左躲右闪，仿佛怕痒而缩紧了脖子。而当我再次离开她的时候，她先是送我到长长的胡同口，再看着我继续前行，并总是很客气地对我说一句：“我也不能送你到汽车上了……”她带着对我的难言的不舍，内心充满着对于年龄越来越大而越来越有的不便，那么无奈无助到像一个即将离开母亲的小孩子！久久地跟在我的身后，明明是走着已经停下了，在看着我的即将离开的背影时，便再次迈开越来越老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