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的女孩

一对老姐妹结伴，生活在英国海边小镇。姐姐青年守寡，妹妹从未婚嫁。两人的生活平平无奇，一如与世隔绝的小镇。每一日是前一日的复制，直到海浪冲上来一个因船只失事落水的波兰青年。年过七旬的老妪们，救治收留了青年。像照顾一只受伤的小兽那样，像长辈呵护小辈那样，但问题是，青年不仅仅是小兽或者小辈。三人同住一屋，他们的性别，是男和女。
白发苍苍的时候，掂量社会规则和自身的体面，是否还能将爱欲宣之于口？电影《薰衣草女郎》里，走进人生冬季的妹妹，初次怀春。阳光下，青年的微笑，身姿，时刻叩击着妹妹的心房。青年在树荫下理发，妹妹悄然捡起掉落草丛的发丝拢进袖内收藏。妹妹晚上做梦，梦见的是年轻时的自己和青年在草地上拥吻。夜深人静时，妹妹偷偷走到青年床侧，眼神里全是不能掩饰的思慕。她在黑暗中伸手，几乎要触碰到青年脸颊的瞬间，被尾随而至的姐姐断然喝止。
她心碎无望地问姐姐，当年姐夫上战场乃至牺牲，未亡人是怎样的心情。毕竟姐姐曾拥有过爱人的体验，而妹妹是初尝这烈焰炙人。在舞台上常以女王等强势角色示人的女演员朱迪·丹奇，在这里出演的是情窦初开的妹妹。70岁的苍老褶皱里，眼珠已经浑浊，但眼光流动，全然是17岁的脆弱。
老人爱少年，究竟爱的是这个具体的对象，还是恋栈抽象的青春本身？电影《维纳斯》里，退休的名演员莫里斯和伊恩这对老哥俩，像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渐渐围绕医院生活，就诊服药、打针导尿、预约专家，剩下的就是到处找老花镜、数一数讣告栏上的熟人头，直到伊恩的侄孙女要来伊恩家担任看护。
莫里斯对衰老的不甘和对少女的着迷几乎同时展开——尽管她口音粗鄙、缺乏教养、整天吃垃圾食品，甚至都不算漂亮，但是她如此年轻，年轻到肌肤熠熠生光的地步，这令她在时间面前肆无忌惮。这份挥霍，让饱读诗书的莫里斯说不出话来。他轻声唤她“维纳斯”。他带她去伦敦国立美术陈列馆看《镜前的维纳斯》真迹，诉说着美如何战胜时间，成为永恒。
他并没有染指少女，但他做尽了冤大头能做的事：给她买首饰，请她吃饭喝酒，甚至被迫出让自己的家让少女和男朋友幽会。冰冷刺骨的冬天，被赶出家门的莫里斯一个人走到公园的露天剧场，寂寥风中，空无一人，忽然前尘往事全部向他涌来，他一生扮演过的角色，无数的台词、曾经的荣誉，此刻的羞辱，劈头盖脸奔袭而来，他站在满地落叶里，大声念出哈姆雷特的终极困惑“生存还是死亡”——扮演莫里斯的，是出演《阿拉伯的劳伦斯》的彼得·奥图尔，国宝级的演员，与他同时代的演员，没有人能战胜他的演技，没有人能抵御他的眼神——除了时间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