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立的地方(19)

2023-04-25 来源:飞速影视
连队太过闭塞,典型的“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每个年代的人都需要适应隔绝所带来的孤独,孤独从没离开,只是不停地更换表现形式。杨祥国记得,没来多久自己就能够仅凭味道和脚步,判断身后走来的是谁。所有人都能背诵电视新闻前播放的广告词,实在“找不到事耍了”。
当年,为了照顾新兵,连队不安排他们外出背物资,但大家总是抢着去,可以趁机见见外人。
“很多人(整个服役期间)没见过连队以外的人。”杨祥国解释,那种心情是,“希望见到陌生人,又怕见到陌生人。”
谷毅认为,部队越偏僻,人的语言能力越弱。见到外人都想“多看两眼”,但未必会打招呼。多年前,他去过一个连队,那里的人提醒他晚上用棉衣蒙住头。他奇怪但照做了。睡梦中,有老鼠跳上了床。他问为什么不赶跑老鼠,回答是,“习惯了,反正大家都在一起”。
在鸿雁传书的年代,杨祥国记得,一人收信全班都很高兴,收信人常被要求当众念信。无聊时,有人念给狗听。
这些人对动物有战友般的感情。连队养了十几条狗,它们一代一代在此繁衍。一只名叫旺财的狗垂垂老矣之际跑了出去,不知死在什么地方,让人伤感不已。
那些隔绝程度更高的高山哨所里,总是存在更加不可思议的孤独和眷恋。多年以前,一位军人生了重病,临终心愿是再回一次他放过哨的地方。人们抱他爬上了那个“伸手把天抓”的哨所,当时他的体重只剩30多公斤。
曾经在一个云雾缭绕的哨所,谷毅掀开被褥看到,人民币一张一张铺在床板上,都是领到的津贴。纸币暂时失去了用武之地。
此类环境下,再内向的人也必须强迫自己与人说话。白玛坚增说,有些人刚到时跟人相处不来,两三年后完全变了个人。而唐银相信,多数人都会成为开朗型,因为大家总是想法让不爱说话的人开口,加入到“吹牛”聊天之中。
一个笑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再使用一遍,“一个话题上个月‘吹’了,隔两三个月又‘吹’出来了。”
每个人休假时都感到,自己落后于语言的更新了。朋友重聚,“他们说什么都特别快,反应也特别快,我要想一下他是什么意思。”刘东洋说。李声松与大学同学聊天,这些人随时蹦一个新词、一个新“梗”出来,比如“打call”,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外面流行的一个“梗”,总是要经过一定时间的发酵,才会在这里生效。
“一直在边防连队当兵的人,都很单纯很纯洁。我们这边的人看起来很傻,眼神不一样。”白玛坚增说,他在军校里遇上其他地区的军人,自我感觉比人家能老上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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