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冲突与爱的争夺(2)

小说用了大量笔墨来刻画汪母这种细微的心理波纹，比如在第六章里，当汪文宣离开和曾树生相约的咖啡店，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中这段描写：“母亲关心地望着他，她希望他对她多讲几句话。但是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感到失望，等了他这一天，他回来却这样冷淡地对待她，她明白了，一定是那个女人在他的心上作怪。”果然，当她知道儿子刚和曾树生一块喝过咖啡后“她的怒火立刻冒上来了，又是那个妇人。她在家里烧好饭菜等他回来同吃，他却因那个女人去喝咖啡。他们倒会幸福，她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他居然跑去找那个女人，向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低头，这太过份了，不是她所能忍受的。”汪母的这种心态显然已超出了母爱的范畴，她的下意识里对曾树生升起的已不单单是恨，更多地混杂着一个女人的爱被夺走之后所滋生出来的妒。对儿子汪文宣，汪母内心也不仅仅再是爱，其间还交织着连她自己也无以言说的怨。
正因为此，她把一切都迀怒于占据她儿子爱的曾树生，看不惯曾树生的任何举止言行，哪怕曾树生作为妻子对丈夫应尽的关心也会激起汪母憎厌的目光。为了挤走曾树生在儿子心目中的位置，汪母甚至无视儿子的痛苦，哭诉着乞求儿子不要再让曾树生回来：“只要你肯答应我，只要我不再看见那个女人，我什么苦都可以吃，什么日子我都过得了。家里少了那个女人，什么事都简单多了。”作为母亲，汪母难道不清楚儿子失去曾树生将意味着什么。但作为一个女性，成年的儿子不过是早年丈夫的影子，从某种意义上讲，在她母爱的深处，实际上不自觉地充当了一个妻性的角色，这点在她和曾树生同时照料生病的汪文宣时显得尤为醒目。例如第十八章中写汪文宣爆发了一阵咳嗽之后，当妻子问汪文宣是否想喝茶，汪母却抢着去端了一杯来。此类细节，作品中俯拾即是，这就形成了汪家一个男人爱两个女人，两个女人爱一个男人，而她们之间又不能互爱的微妙而复杂的感情关系，也许这始终是一道困惑着汪文宣的难题。
婆媳究竟为着什么老是不停地争吵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家庭，这么单纯的关系中间都不能有着和谐的合作呢？为什么这两个他所爱而又爱他的女人必须象仇敌似地永远互相攻击呢？倒是曾树生十分清醒地告诉汪文宣：“你母亲更需要你，她看不惯我这样的媳妇，她又不高兴别人分去她儿子的爱。”很明显，汪文宣想要消解这两个女人间的矛盾是永远不可能的，因为汪母的攻击欲完全出于一种本能，是她显意识层面无法把握和控制的。婆媳矛盾是表现家庭伦理文学作品中绕不开的一个话题，一直延续到当代的影视作品中，如《婆婆媳妇小姑》、《婆婆来了》等等，数不胜数，这种题材不仅有社会性的一面，更有人性自身的一面，所以才会引起广泛的关注和共鸣。假如我们从人性的角度去看这一问题，将会多一份同情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