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渔民朋友老刘(3)

我看着老刘在烟雾中苦成一团皱纹的黝黑的脸，仿佛看到罗中立油画中哪位沧桑苦难无助坚韧的父亲，内心升起一种无法排遣的难过。我向来不愿意接这种求情搞关系的事情，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委屈自己哀求别人。但我看着老刘竟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我知道老刘要告别生活了几十年的大海来到岸上，卖掉相依为命的小船买了这辆三轮是要下多大的决心，经历多么残酷的内心斗争。这辆三轮车要承载着他们全家的生活，脱离苦难奔向幸福。老刘的家庭一直很贫困，按说夫妻两个累死累活拉扯两个女儿应该没有问题，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局面？我曾经在一次酒后看着老刘四壁空空的家问过他这个问题，老刘给我的答案有三个，一是他的底子不好，结婚后就分了好多欠债；二是他的运气不好，赌博输钱，做生意亏本；最重要的原因是海里的鱼货相比早些年少太多了，他出海经常空船而回。
因为海周围冷库和厂子建得太多，污染造成鱼货减少，还有拉网船没有限制的下海，加上现代渔具和通讯工具的出现，给海洋造成了过度捕捞。早些年的时候老刘买不起船，等他买了人家淘汰的小船，近海的鱼货基本就捕捞殆尽，所以他才会永远跟在别人后面受穷。
老刘的捕鱼方式非常古老，是用定置网具来捕鱼，也就是俗称的坛子网，也称为大网。看似风平浪静的大海里面流淌着无数条河，这就是有时比河水还湍急的海流（念四声）。聪明的鱼类和那些走得很慢的章鱼虾蟹们总是借助这些海流行动，节省体力，加快速度。这种海流多种多样，大大小小，有冷流暖流，有明流暗流，有长流短流，长可绕地球半圈，短的仅数里。更聪明的渔民们就用固定的网张在这些短的靠近海岸的小流上，做好陷阱，守株待兔。这种海流只在大汛时流动明显，渔民们找好这种流后，在流两边深深地打进两根结实的槐树桩，树桩预先绑好结实的绳索，于是网就系在这绳索上，把整个海流拦腰截住。网口用一根长木杆撑开六七米宽，宛如一张大开的口，刚好把流水里的鱼虾及其他水中物一概吞进鱼腹。鱼网开口处网眼很大，越来越密，网底就如一个小布兜，细密的连小虾的也跑不出去。
不用担心鱼进网中发现不妙后会游出去，因为一是流水很急，一般鱼冲不出去，二是网底有倒缝的网片，挡住了鱼们向外冲的道路。 潮平的时候，海流几乎停了，于是网便浮上海面，网的主人便在船上顺着网把鱼虾集中到网兜，然后拽到船上把扎住网兜的绳子拉开，鱼虾便倒入舱中了。鱼虾倒出以后，把网扎好全部放入海中，落潮或者涨潮的时候，网如迎风的口袋，让流水一冲就沉入海底，又可张大嘴巴吞吃流中的鱼虾。因为过去网上用绳子拴一陶土坛子浮在水面，上写网主人的名字，做为寻找的记号，所以这种定置网具叫坛子网。初一、十五左右潮急的时候，流水才急，顺流迁移的海货也多，坛子网才能起作用，一到小汛，流水太小，鱼虾们们不受流水限制，就可能绕开网走，所以撑下网也没用。所以渔民便在流水急的大汛把网撑到海里，流水小时便把网拖到岸上，晒干污泥杂物，收拾干净，下一大汛时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