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渔民朋友老刘(4)

这就是“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的原因。
我一边揣测着老刘内心的痛苦，一边和他碰下杯，故意轻松地问：你就舍得你的小船和你的大海？老刘怔怔地看了我半天，眼里竟然逐渐泛出莹莹的亮光，一仰头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尽，才哑着嗓子说：舍不得又怎么办？污染越来越重，海里的钢壳拉网船越来越多，柴油越来越贵，天天流网拉上船的都是垃圾和烂泥，我在海里船上看着难受，老婆子在码头看着拉上来的赔钱货也难受。什么都需要钱，这日子还怎么过？再在海里拖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或许上岸还有一条生路。决定卖船那些天我是天天喝酒次次喝醉夜夜睡不着觉！看着人家拉三轮跑的挺欢，以为挺赚钱，谁想到刚买了三轮没两个月，就给狗日的交通局给抢走了。其他人有门路的根本就不逮，逮着通过找人也很快就要了出来，我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哪里去交这一万的罚款，再说罚款后只要干这行，他们还要逮。我真想领着一家人去跳海！
老刘说到这里，不用我倒酒，自己咕咚咕咚倒了一大茶碗，一口气灌了下去。我看着他呼哧呼哧光喘气的难受样子，赶紧安慰他说：只要你觉得拉三轮能养家，我就是抢也要把你的三轮给抢出来。那次我们两个都喝醉了，破天荒的没有再下棋。
大话是吹出来了。怎么要老刘的三轮我愁得一晚上没睡觉。我和领导们都熟悉，可从未求他们办过这样的事，要是为自己的事打死我也不去求人，可这是为老刘啊。最终我还是绞尽脑汁想了好多办法才把老刘的三轮车给要了出来。老刘象征性的交了一点罚款把车开出来后，给我打了个电话，无非是感谢之类的话，我只说了一句我们是好兄弟，他就沉默了一会，然后挂了电话。
因为我区里市里北京的来回折腾，又办报纸又去博物馆帮忙的，中间我和老刘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有联系。到了2006年快过年的时候，老刘突然拎着一大袋子鱼来到我家。我这才知道他重新上船下海了。不过，这次他下海是给人家打工。我看着他越发苍老黑瘦的脸心里更加难受，我就责备他说：你这过五十的人了，还卖什么命？拉个三轮少赚点不行吗？老刘大声地嚷道：你别看不起我，二三十岁的人还没有我力气大！拉三轮就是当孙子，是在人口里讨饭，我实在干不惯！一般客人一看我这凶煞的样子就吓跑了，谁还坐我的三轮。还是上船干好，出汗多，吃的多。我这人，就是贱命，不枕着大海睡不着觉，身上没有汗臭味和海腥味就像得了病。人家一月给我开四千多块钱呢，两个人的活我一个人就顶了。有了这工资，你大侄女和二侄女上大学的学费就没问题了。来，不说这些了，让我教你两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