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山《三家巷》:青春叙事,以及现代广州的童年(14)
2023-05-21 来源:飞速影视
1950年1月,欧阳山任广州市军管会文教接管委员会文艺处处长
历史的天使,是的,五卷终篇,周炳是,胡杏是,何守礼是,陈文婕、李民天也是,幸存者都是。自然作者也是。作者甚至可能是周炳的影子或者一定程度上的原型之一。他们都是历史的天使,主体,主人,胜利者。但他们何尝不可能是这样一个被暴风吹倒吹翻吹得只能倒走者?1949年不是,不意味着17年间不是,不意味着1966年后不是。所以,1951年的欧阳山写下来这样一部对于时代废墟的凝视,也信心满满地写下了一部对于历史必然性的想象。但他不会想到,他终将被狂风吹得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动,只能把全部的目光投注在过去,全卷的终稿,却要等到30年后。欧阳山终于也成为一个倒走的闲逛者形象,如果他也感到痛楚的话,他的痛楚都来自于可疑的历史关系:时代的边缘也依然处在时代之中,任何想跳出时代的企图都是暧昧而又徒劳的。
终于,他为我们留下了这样一部其实矛盾而且充满缝隙的作品。我们模糊了血痕,却记住了广州,记住了美,记住了青春,记住了三家巷这条巷子。
评论家朱伟在《入广州记》中说,“第―次走进广州在60年代,那是欧阳山《三家巷》里的广州。关于潮湿的广州的最早记忆大约来自蒙蒙细雨中昏黄路灯下那条长长的巷子,有水洼的青石板路面通向的巷子深处,有一个身穿一身白衣裙的美丽女孩区桃。那一年,区桃消失在小巷深处时只有16岁”。
莫言《童年读书》中也回忆道:
有一次我从同学那里好不容易借到一本《三家巷》,回家后一头钻到堆满麦秸草的牛棚里,正看得入迷,他悄悄地摸进来,一把将书抢走,说:这书有毒,我先看看,帮你批判批判!他把我的《三家巷》揣进怀里跑走了。我好恼怒!但追又追不上他,追上了也打不过他,只能在牛棚里跳着脚骂他。几天后,他将《三家巷》扔给我,说:赶快还了去,这书流氓极了!我当然不会听他的。
我怀着甜蜜的忧伤读《三家巷》,为书里那些小儿女的纯真爱情而痴迷陶醉。旧广州的水汽市声扑面而来,在耳际鼻畔缭绕。一个个人物活灵活现,仿佛就在眼前。当我读到区桃在沙面游行被流弹打死时,趴在麦秸草上低声抽泣起来。我心中那个难过,那种悲痛,难以用语言形容。那时我大概九岁吧?六岁上学,念到三年级的时候。看完《三家巷》,好长一段时间里,我心里怅然若失,无心听课,眼前老是晃动着美丽少女区桃的影子,手不由己地在语文课本的空白处,写满了区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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