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系列：阴司奇遇(4)

这个问题，没多久便有了答案，因为，他表弟死了。
生魂被拘到地府，铁链加身，跪在堂上，闵大人高坐案后，听判官一桩桩一件件细数着他这表弟阳世里犯下的罪恶，最后，鬼吏们请示，如此罪大恶极之人，要将其暂收地狱，责成三法司审办并拟定罪名，再行文告知东岳大帝。
闵大人明白，事情一旦捅到大帝那里，以他这表弟的罪过，打入地狱都算轻的，很有可能魂魄会被打散，连鬼都做不成。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此刻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哀哀求告，心肺一阵难受。
他一拍惊堂木，喝问一句：“你也是读圣贤之书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难道平时对地方无一善政吗？”
这表弟到了地府，本来吓得心胆俱裂，此时定定神才看清了，这案后高坐的，竟是自己表哥，这一问，明明是给自己辩护的机会，他猛然惊醒过来，此时再不说话，以后恐怕想说话也没机会了。
“各位神差容禀，”他跪行两步，说道：“犯民到此地步，实属罪有应得，平日所犯罪愆，半点不敢隐瞒欺饰，但我平生不吃牛肉，做官时也严禁民间私自宰牛，请各位神差看此功德的份上，为我开一线生路。”
闵先生不便说话。
身边判官冷笑一声，说道：“孟子云：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你不吃牛肉，也算功德一件，可为什么要吃人肉呢？”
“我并没有吃过人肉啊大人？”
“民脂民膏就是人肉，你贪赃枉法，吃千万人的膏血，你仔细想想，难道仅仅不吃牛肉，就想抵消大罪吗？”
这一问简直有千钧之力，表弟被驳得哑口无言，伏地呜咽不止。闵先生看情形不对，想起他这表弟平时有念诵《大悲咒》的习惯，便在手心里写了个“咒”字，趁挥手的功夫，示意给他。
表弟还算伶俐，他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字的含义，抬头便要念诵，只是在一瞬间，他震惊地发现，平时背得滚瓜烂熟的经文，此时竟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闵先生心急如焚，知道再背不出来，转眼就要被押进地狱，想再出来，难如登天。
危急关头，顾不得许多了，他决定帮他念诵。
说也怪了，闵先生刚念了开头两句，西方赫然有红云飞来，绕室飘忽不定，满堂判官鬼差一齐跪下倾听，待要继续念诵时，猛觉心肺间疼痛难忍，那枚吞下的铁丸在胸腹间左冲右撞，直有破胸而出之势。
闵大人此时肝胆欲裂，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知道这是徇私的后果，只好强忍着疼痛取来朱砂笔，在录好的状子上批示：将此人收入地狱待审！肚子里的铁丸总算安定下来。两个鬼差不由分说，上前架起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