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大赛一等奖|《掬水月在手》:词的祀礼(3)

2024-06-17 来源:飞速影视
弗朗索瓦·若斯特认为,任何叙事都是建立在两种时间性之上的:“被讲述事件的时间性和讲述本身的时间性。”通过空间布局,《掬水月在手》带观众会见了两重时间。第一重时间,观众与古典诗词的发展史会见。词在五代时为“歌辞之词”,宋代为“诗化之词”,后来朝着“要眇宜修”的方向演化。词的发展轨迹和诗的言志传统、道德化倾向极为不同,文人可以用长短调的歌词去表达幽深曲折的私人情感,这是诗所不具备的功能。宋词可以写的很小(比如温庭筠),也可以写的很大(比如苏轼),收放自如。词脱胎于诗,又超越诗有了自己的特征,这就是词的双重性。
第二重时间,观众与叶嘉莹的私人精神史会见。叶嘉莹提出“弱德之美”(beauty of passive virture),“弱德”不是软弱,而是指弱者也应该有坚强的信念操守,这种品格操守为处于困境中的人提供精神力量。《掬水月在手》尝试回答叶嘉莹如何屡渡难关。答案是诗词——并非文字、词语层面的诗词,而是诗词的精神、诗化的人格。王国维讲“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尼采言“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这是为何?因为流亡、死亡、苦难、孤独等各种不幸喂养着诗人。宋词中很少出现“血”字,出现更多的意象是“泪”,比如“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范仲淹《苏幕遮》);“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苏轼《江城子》);“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秦观《江城子》)。诗词净化了各种苦难,将其“轻而化之”。“泪”使苦难化为悲切的情感,这便是诗词的品格与力量。
电影中使用了一些船只摆渡意象,亦是此意。朗西埃认为,诗歌依靠语言的混沌力量,拒绝自身被意义穿越。为了补偿它失去的形式的力量,诗会跃到界限的另一边,将思想的力量收归己有。陈传兴不只是在电影中呈现诗,而且让诗词与叶嘉莹的人生际遇相结盟,以诗格来写诗人。

影评大赛一等奖|《掬水月在手》:词的祀礼


世界是诗中的具体。海德格尔认为,语言的本质是道说(sagen),海德格尔将道说解释为显示、显现,诗歌在“既澄明又遮蔽之际”,将世界“端呈出来”。诗是宗教之外接近历史的一种语言方式,藉由诗歌,民族文化的集体记忆被唤起。哈拉尔德·韦尔策认为,文化记忆有两个特征:一是认同的具体性,二是重构性。文化记忆是对过去有组织、有仪式的沟通和交往,通过对一些形象的分析与改造,记忆的内容被持久地固定下来。文化记忆依赖集体意识,依赖集体知识。《掬水月在手》中使用了很多文化痕迹,比如寺庙、石窟等,这些都是引发文化记忆的空间场所,这些建筑从过去的时空摘过来,挪用到电影里,获得了意义的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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