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Q报道|阿乙:作家、病人,父亲的葬礼(2)
2023-04-23 来源:飞速影视
艾国柱重新看着出生的村子,他在这里长到七岁。
传言山上有豹子,但没人见过。野生竹鸡倒是随时能抓,长得鸽子那么大,拔了毛,配上野菜,很快能烧出一锅汤。炒鱼也是常见的菜,母亲拿了虾捞子,捞出一盆,杂鱼常有手指那么长,炒完了,鱼头和鱼身总断掉,漂在油里。旧时房门边习惯留一个小洞,鸡和狗进出。狗睡在路中央,除却见陌生人几乎懒得叫。野鸟飞过天空。蛇蜕贴在路边石头上,迎着太阳,闪着光,那蛇不见了。老鼠最多,有时钻进蚊帐,幼年艾国柱被咬醒,尖叫一声,只见鼠洞里还剩细细一条尾巴。
自东往西,河水倒流。水里的鱼没有名字。竹子比碗口更粗,立在河边,占领荒田,形同屏障。艾国柱想起小时候他叠了纸船放在水面,提着鞋跟着走。纸船搁浅了,他就俯下身,伸出手,移一下。
家门口几步远是数座坟堆,不知哪代人留下,也不知谁总往坟头放纸钱。坟边几步远是个茅房,至今有人不用马桶,它才得以保留。据说村里只剩69个人,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四五里外的邻村查出矿,可惜不值钱,代价却一直有:每一代人总生出几个傻子。老人们歪着身子坐在家门口,盯着艾国柱,像审视一个闯入者。也只有够老的人,才会打一种符号奇怪的麻雀牌。太阳下,有人弯腰慢吞吞在桥上走过,遇到艾国柱,停下来,看一眼,不说话,回过头接着走。艾国柱心生诡异感,甚至怀疑他们早就死了。
他在路上遇到吉柏。吉柏是老邻居,艾国柱熟知他悲哀的往事:妻子早年饿死,他把女儿卖去安徽,得以建房,接着骑了车外出收破烂。他有夜盲症,近乎瞎子,就强迫自己记住每条路,靠记忆开车。在路上人总让开他。每天花一块钱电费,收入几十块。
“赚你们高级人一包烟钱。”他眯着眼,对艾国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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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灵堂摆起艾宏松的遗像。五个子女里,艾国柱相貌最像父亲。1976年出生时,国家领导人刚过世,他因此得名“国柱”。唐诗三百首,父亲要他每天背一首,差不多背到第五首《登幽州台歌》时,前面已经忘完了。艾宏松抬手就打,吴水菊站在一边,心疼又不敢阻拦。她不怎么识字,又因自己的农业户口拖累了子女而时时怀有歉疚,就习惯了只听令,不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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