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疯娘(2)

2023-04-25 来源:飞速影视
母亲不识字,象很多鲁西农村妇女一样,特别尊崇卜算之类的异术。我三岁那年,一个卖芦席的(鲁西一带都习惯用芦苇编的席子做炕席),路过我家讨水喝,见到我时,顺口说了句“这孩子命硬犯克”。母亲便当了真,连忙把我的生辰八字,一一告诉了那个卖芦席的人,那人白白喝了我家一痛开水,还卷走了我家仅存的3毛钱,做为“封礼”,并给母亲指点了破解之术:给我认个干娘。
家庭的接连不幸,加上卖席人一痛的“白话”(我们这一带把不靠谱,唬人的话叫白huo),我被定义成了全家的“克星”。母亲曾对我说,生我的那年,邻居刘大娘家的凤比我大十三天,因刘大娘生了六个全是闺女,到凤这里是最后一个,还是闺女。在农村,如果家里没男孩子传家,就是无后,就会被人看不起。刘大娘多次找人登门说和,有意把凤和我对换一下,母亲同情刘大娘,勉强同意了,当刘大娘抱着凤来换我时,母亲说什么也不换了。母亲一直说,那次娃娃幸亏没换成,要是换成了,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我们这一带把压麦场用的石碌碡,叫石马滚,有认石马滚做“干娘”风俗。林副统帅叛逃的那年,大年三十晚上,万籁俱静时刻,母亲把我从熟梦中叫醒,用碗端着三个白面馍馍,拽着我来到了家前的打麦场里,在一个石马滚上摆放好馍馍之后,摁住我跪下磕头,懵懵懂懂的我,说什么也不跪,屁股在挨了重重的几巴掌之后,我“啊啊”地哭着被母亲又拽回了家,因我的奋力抗争,干娘没认成。
我的“命硬”,成为了一直萦绕在家庭上空的阴影,在母亲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一个深秋的清晨,我在院子里手捧着野菜团子狼吞虎咽,伴随着“大娘婶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的乞讨声,我家那扇豆腐架似的破宅门被吱呀呀地推开了,只见一个花白头发,肩头斜挎着蓝布兜袋,身着五颜六色的补丁衣服,手持半截木棍的乞讨人走了进来,我当时扔下手里的野菜团子,哭着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亲赶忙把我抱进里屋,从碟篮子里(鲁西一种用高梁秸上节杆编的,盛干粮、盛食物的用具)掰了一块“净面”窝窝(不掺杂野菜、红薯面等杂物的玉米窝头),递到了那个人手里,当年,在我家只有病中的父亲才能享受这种高规格“待遇”。接着,又给那人舀了一碗棒子(玉米)糊粥,那人在院子里吃完喝完之后,安静地离开了,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疯娘,那时,我真的不知她是男是女。
可恶的贺二嫂,不光给我起了“破”这个再难听不过的乳名,更可恶的是在她的怂恿之下,母亲给我认了疯老妮这个“干娘”,贺二嫂死后多年,我一直还在忌恨她,忌恨这个裹着小脚,爱抽烟、爱喝酒的东北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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