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文学小说《黎明的河边》之七(2)

他生气地把头转向一边，不动也不吭气。
“怎么，没听见吗？”我知道和他好好地说他是不会听的，于是，我准备施用压力了，虽然我的心里实在是不忍。
他仍不吭气，也不转回头来。
“你懂不懂得服从命令！”我大声地说，真有些火了。
“懂得，”他说了，声音很低，但立即转回头来，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就因为服从命令，所以我才不下河！”
“你服从的什么命令？岂有此理！”
“服从的是把你送过河去的命令，而不是丢下你，我自己逃跑的命令。”
啊！真想不到这个一向沉默的小家伙，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没有话说了，而且禁不住笑了起来。
小陈没有笑，却用一双深沉的大眼看着我，严肃地说：
“姚队长，你太不沉着了，也太不相信群众了。”

我吃了一惊：
“怎么？”
“不怎么，就是那么回事。”他慢腾腾地说，“而且你还侮辱了人。”说着，他气愤地把头转向一旁，就在他一转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圈里有两汪亮晶晶的泪光。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阵发热。直到这时，我才完全明白小陈的意思。直到这时我才真正地认识了小陈。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阵的感动。我回头向大河里望了一下，老杨已经上了东堤，老头子已开始向回凫了。我又望望西面，陈家庄的村头上，出现了一片黑鸦鸦的人群，在飞快的向这边赶奔。北面，在更远一点的村庄前面，也发现了敌人的影子。南、北、西三面都响起枪声来了。子弹嘤嘤地叫着从我们的上空飞过去。
“好吧，小陈，别生我的气。”我说，“那咱们就准备战斗吧！子弹还有吗？”
他没有吭气，把刚才在堤下拾来的子弹带拍了一拍，脸上有了一点微笑影子。
枪声越来越近了。
西边的敌人已迂回到了果树林的边沿，伏在一条离我们不远的沙丘后面向我们射击，子弹像蝗虫似的在我们身边扑扑地乱飞，溅起了壕沟沿上的泥土，打断了蓬篙的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