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晖读《呼啸山庄》|穿越荒原狂飙的冷峻目光(下)(7)

2023-04-30 来源:飞速影视
奈莉的同情和悲悯,一方面让读者在虚构的残酷世界里依稀感受到人性温暖,另一方面相当于替代读者去宽恕原谅那些罪孽深重的人物。
小说的次级叙述内容,也分别映衬出不同叙述者的鲜明性格。例如,伊莎贝拉回顾自己逃出呼啸山庄的经过时,提到了一个细节:辛德利从怀里掏出带匕首的手枪,“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件武器,心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我要是拥有这样一件武器,那该变得多么强大!我从他手里接过来,摸了摸刀刃。他看见我瞬间的表情,似乎吃了一惊。它并不是恐慌,而是一种贪慕的表情”。这种潜在暴力心理的描述,呼应着她幼年时的话语:希斯克厉夫和凯瑟琳潜入画眉庄园,被当成小偷流浪儿抓起来的时候,伊莎贝拉对身为地方治安法官的父亲说“把他关到地窖里”,而她的父亲说“为了整个乡邻百姓,如果立刻绞死他,是不是一种仁慈呢?”凯瑟琳曾经提醒伊莎贝拉说,希斯克厉夫不是她想象的浪漫人物。希斯克厉夫嘲笑她天性喜欢受虐:“这完全是一场单相思,这件事我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谎。
她无法指责我欺瞒哄骗地表现过一星半点的温存。从画眉庄园走出来的时候,她看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小狗吊了起来。她替它求情,而我开口说的第一番话,就是希望吊死跟她有关的一切活物。”后来她在匆忙逃出呼啸山庄的紧张状态下,又看见小哈瑞顿在过道里将狗崽吊死。这几个看似无心的细节,透着极其阴郁的暗示:哈瑞顿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继承了精神父亲希斯克厉夫的本性?三处“吊死”的意象呼应,也暗示着她内心深处里或许真的潜藏着对于男权暴力的浪漫想象和认同。
通过故事而反省语言能否表达真相、擅长于表现不可靠叙述的艾米莉,在姐姐笔下却呈现出被动聆听和接纳者的形象,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历史叙事的反讽。当她固执隐瞒自己的真实写作身份,当她无意履行了“作者已死”的封印时,不知是否已经预感到自己被曲解的可能。
“希斯克厉夫就是我”:浪漫之爱的本质探寻
毫无疑问,《呼啸山庄》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只不过它的性质、缘由、象征和伦理意义究竟为何,仍然众说纷纭。
夏洛蒂在1850年再版序言里指出,希斯克厉夫对凯瑟琳的爱,是一种“猛烈的非人间的感情”。它是一种激情和“烈焰”,“在恶魔的邪恶本质里沸腾燃烧”,足以构成一个饱受折磨的地狱,导致“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地狱同行”(Richard Dunn ed., Wuthering Heights, pp.315-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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