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大多数欲望，都是对他人“模仿”的结果(4)

挑战常识的观点会让人产生威胁感，所以我们更应该仔细研究它，理解其中原因。
一个难以让人相信的真理往往比谎言更可怕。在这个例子里，谎言指的是，我的欲望完全取决于我自己，不受他人的影响。我能决定哪些是我想要的、哪些不是，我是自己的主宰。事实却是，我的欲望是他人影响下的衍生产品，它只是大到我不能理解的欲望生态的一部分。
拥抱独立欲望的谎言，只是在欺骗自己。但是拒绝真相的同时，也会让我否认自己的欲望带给别人的影响，以及别人的欲望会带给我的影响。
事实证明，我们渴求什么，要比我们知道什么重要得多。
就像亨利·福特在参观屠宰场时看到的流水线，或者像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塑造了行为经济学的新领域一样，基拉尔的突破性成就在他的主攻领域历史学之外。这件事发生在他被迫运用他的头脑分析经典小说的时候。
基拉尔在刚来到美国开启学术生涯时，被要求教授古典文学课程，授课内容涉及很多他尚未读过的书籍。他不想丢掉这份工作，便同意了。这要求他能快速阅读大量的小说，好在上课时给学生讲解。他阅读并且讲授了包括塞万提斯、司汤达、福楼拜、陀思妥耶夫斯基、普鲁斯特在内的众多知名作家的作品。
由于缺乏正规的文学训练，还需要快速阅读，他开始寻找文本中的套路。他发现了其中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几乎每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都在重复同样的主题：这些小说中的人物需要靠其他人来告诉他们什么是值得追求的。他们不会自发地渴求任何东西，相反，他们的欲望是在与其他角色的互动中形成的，这些角色会改变他们的目标和行为—最重要的是，改变他们的欲望。
基拉尔的发现就像是物理学中的牛顿力学所展示的那样，改变物体运动的力量只能被放到外部的关联环境中来理解。欲望，就像万有引力一样，不会单独存在于任何事物或个体内部，欲望诞生于人们能相互影响的空间中。
基拉尔讲授的那些小说，不是由情节或人物推动的，而是由欲望驱动的。人物的行为反映了他们的欲望，这些欲望在和他人欲望的关系中被塑造出来。故事情节是根据人物之间的模仿关系以及他们的欲望是如何相互作用和发挥而展开的。
两个角色甚至不需要通过相遇来创造这种关系。堂吉诃德在自己的房间里读到了著名骑士阿马迪斯·德·高拉的冒险经历。他渴望效仿阿马迪斯成为骑士，在乡间游荡，寻找机会来证明侠义的美德。
在基拉尔讲授的全部作品中，欲望总是涉及一个模仿者和一个被模仿者。其他读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正因为这一主题的普遍性而忽略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