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费滢:小说这个梦,是想给“边角料”一个完整的世界(5)

2024-09-26 来源:飞速影视
真实的生活,与我一样的人,我无法将他们看作是素材而已。中文的历史写作又流行起“微观史”或者“小人物作传”,的确是一种思潮吧,可总觉得有点高高在上。我更想用我自己作为“边角料”的经验,给小人物们做个梦,这个梦又可以是很大的。对我来说小说这个梦可以归置各种复杂的无法归类的甚至看起来不甚合理的生活,它确实更为自由,给我们这些社会的边角料一个完整的世界。
澎湃新闻:你会将写小说视为抵抗遗忘的一种方式吗?
费滢:原先或许以为“写下来”便是抵抗遗忘,现在自然改观,因为明白书写是一种筛选,筛选意味着忘记其他。就像刚入学时,以为历史书写主要有关事实的复述,后来发觉有事实有许多面向,它随时跟随叙事而变化。或许人更容易指出“伪”,寻“真”难度更高。生活的面貌也是复杂的,我只能尽可能指示其复杂性,且极有可能,生活的复杂性异质性只有可能通过文学的方式指示,这里的文学是广义的文学,不仅是小说,也包括其他一切拥有叙事功能的媒介载体。所以,文学同时有助于“记起”“忘记”和“记起所忘记的”。
澎湃新闻:有时候看你的小说,比如第一篇《行则涣》,我会有一种跟着你一起寻找某个答案的感觉——最后未必找到了答案,但这里有一个追寻的过程。我猜想,写小说时的你,是不是也在试图去理解自己的一些困惑?
费滢:如果说通过文学去理解一些现实困惑,那么未免将文学看得太重要。一些现实问题,比如我们都关心的社会事件,它不可被理解,一旦被理解,那么意味着可以被原谅,变成过去。这些事情也远远未到被理解被原谅被救赎的时候,用文学去达到自我和解,是不道德的。那么小说本身面临的困惑或是困难,往往就是文学意义上对“时间性”和“偶然性”的考察:在线性时间中,找寻过往经验中某一事物的所谓真相时,是不是仍然在向前,回头是否也同时望向前方更远处,偶然和随机是怎样发生关联的?小说永远在处理时态,大概率是将来完成时对接上过去未完成时,由此“偶然性”发生。所以或许我的小说很难找到答案,始终在被我屡屡转身去寻找的东西超过,事实上它早就在我们前面了。
澎湃新闻:有一种传统的观念认为,小说就是讲故事,但你并不认同“写小说只是局限于讲一个故事”。你为什么不满足于做一个“讲故事的人”?你心目中的好小说是什么样子的?
费滢:现在还在讨论“小说是否就是讲好一个故事”的人都比较中二。这也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因为总有读者抱怨“故事不精彩”“脑洞不够大”“主线不清晰”。一旦有人抱怨就要重新讨论一次当代小说的讲故事问题,我觉得比较徒劳,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有人喜欢看主线,那就让他们看主线,市面上多的是三分钟看一部电影,十分钟讲完一本书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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