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洱:做一个比较清醒的写作者(22)

2023-04-24 来源:飞速影视
张英:刘震云也是90年代走出来的作家。
李洱:他是有文学史意义的作家。我说的文学史意义,是指在中国文学的某个转换时期,一个作家用自己的作品促进了这种转换。文学史是时空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内,如果一个人的写作具有结构性意义,那么他就是重要作家。刘震云显然在列。事实上,现在我们所看到的重要作家、重要作品,大都是20世纪90年代出现的。
张英:这是一个结论。
李洱:是啊。陈忠实、阿来都可以看成是20世纪90年代的作家。再接着谈刚才提到的那个概念,20世纪80年代之子。可以说,在这个意义上,他们都是20世纪80年代之子。
这些重要作家,既是他自己,又是自己的儿子,父子同体。如果他们以后还有变化,并且写出了重要作品,那么他既是自己,又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孙子,三代同体。有必要强调一点,这是中国新文学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景观。
张英:你和毕飞宇,算20世纪90年代冒出来的,比先锋晚的这批作家,大浪淘沙,今天还在活跃的,不多。
李洱:我们这批人,简单地说就是把先锋小说的一些技巧,和他们对现实的感受,结合到了文本中。
程永新认为,《导师死了》与先锋小说有关系,但又很不一样。我的第一篇评论是陈晓明写的,那时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就认为《导师死了》开创了一个新的领域。《现场》写的是抢银行,美国人要拍电影,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没拍。国内也要拍,但立项没通过。
李敬泽写的一篇文章,提到了《现场》,他说,在故事、情节、人物、性格,各个方面,李洱都是准确有力的。显然,这个评语不是针对先锋文学的,倒可以用到比较传统的小说上。这个事例说明,这批作家除了受先锋文学影响,又往回倒了一点,吸收了传统小说的一些技巧。
张英:小说《现场》李陀评价很高。
李洱:第一次听到关于这篇小说的评论,就是从李陀那听到的。当时我认识李陀,但李陀不认识我。有一次,在一个度假村,李陀坐在床上纵论小说。他对夏志清们推崇钱锺书很不满,谈到钱锺书的语言,他说,钱锺书的语言是这样的,然后他打出一连串的手势,就是花旦的那种手势,举手眉边,拱手胸前,云手抱月,指手鼻间。“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李陀模仿着钱锺书的口音。一屋子人,都笑坏了,笑得肚子疼。
李陀极为推崇汪曾祺,对汉学家们忽视汪曾祺很不满。谈到当下小说的时候,他说还是有变化的,只是批评家们不够敏感。他看到一篇小说,写抢银行的,中国小说家现在已经可以处理抢银行这类事件了,这也是昆汀·塔伦蒂诺喜欢的题材。他举了几个细节,有个细节是,参与抢银行的女孩,听到枪响,竟有点走神,懵懵懂懂的,觉得耳朵进水了,在街上提着运款箱,突然停了下来,歪着头掏耳朵,蹦跳着,想把水弄出来。他在床上打着手势,比画着掏耳朵。一屋子人又笑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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