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新动向|小说的艺术并不存在危机(14)

2023-04-27 来源:飞速影视
在《喜福会》之后的写作生涯里,谭恩美发现了外婆,她是一位富商的四姨太,抽鸦片烟,英年早逝,甚至有可能做过妓女,但这只是谭恩美的猜测。《接骨师之女》(The Bonesetter"s Daughter)很大程度上就依赖这个故事。可以说,从头到尾,谭恩美都是她真实的家庭故事的窃取者,而窃取本身便是虚构之真实的原因所在。“我从母亲丰富的人生经验中汲取很多栩栩如生的细节,像是她脖子上足以致命的烫伤;她的外婆赋予她求生意志的智慧;我外婆从自己手臂割下一块肉炖牺牲汤;母亲小时候住在有石柱和圆形车道的西式豪宅,与继父的众多妻妾和继姐妹同住;一名患有肺结核的亲戚在咯血后,手指扶在碗缘,将汤递给母亲喝;母亲与外婆同床而眠感觉到的温暖慰藉,盖着最好的蚕丝被——这是今时今日买不到的。”
往前追溯,谭恩美年轻时写了短篇小说《栀子花》。故事讲述了一个女子竭力想弄明白她的丈夫缘何骤然离世。故事的真实版本是,哥哥和父亲死后,谭恩美一家接受了很多鲜花——康乃馨、菊花、紫菀、栀子花,父亲的牧师朋友也来祈祷奇迹发生。“吊唁之花不出一周便凋谢了,但我们仍留着,直到花瓣纷纷掉落,花茎逐渐腐烂,闻着就像死尸生命转瞬即逝,你无法紧抓住它不放。这就是那些花的意义”,谭恩美在《往昔之始》中如是写道。曾经,栀子花是人间最美的鲜花,馥郁芬芳,而今它们俨然尸体,如死人的手指般卷曲着,气息令人作呕,一如谭恩美的内心。
关于真实,谭恩美总是将其悬置到最高处,真实几乎成了小说或者虚构的第一律。当你阅读她的小说时,你会感受到令人窒息的真实,而后接受它,吸收它,成为它。真实是否是小说的第一律,自然是另一个问题,但这确实是谭恩美的文学的核心要义。《往昔之始》里的这段讲述便告诉我们,谭恩美是如何痴迷于真实的:“我也曾有过文思泉涌、充满想象力的即兴创作。我很清楚地体验过这种感受。在创作每部小说时,无论是短篇还是长篇,这种感受至少都出现过一次。这种感受来临时仿佛为我打开了意料之外的大门,使我能步入自己正在描述的场景。我完完全全地身临其境,是旁观者,是叙事者,是其他人物,也是读者。我显然正在创作,但不确知故事将如何发展。我并没有在策划下一步。我下笔时毫不犹豫,感觉像是在变魔术,而非运用逻辑。但逻辑事后告诉我,我的创作是自由不羁的,因为我已设定了条件,准许额外赋闲,不加干涉。
大部分时间、地点和叙事结构都已确立;没有多少待定的,因为亦无多少内容可以略去。我余下的工作就是讲述将要发生的事,让各种情感与张力成为驱动故事情节前进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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