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诞辰150周年|记忆可能是现代人的最后一束稻草(5)
2023-05-01 来源:飞速影视
记忆与遗忘的悖论
有心的读者可能会追问一个问题:靠着“非意愿回忆”就真能找回过去的时间吗?一个真实但令人沮丧的答案是:不能。博尔赫斯曾说:“时间问题就是连续不断地失去时间,从不停止。”事实上,任何人在回忆中(无论是何种形式的回忆)捕捉到的过去都只是心理层面的幻象,小说家写进小说中,则成了文学的幻象。柏格森发明的心理时间的概念本质上与时间问题无关,而是心理和意识问题。令人困惑的是,每一个此刻似乎都无法抓住,就立即变成了过去,人能拥有的唯一切实的东西就是逝去的时间,而这又是最大的虚幻的根源。整部《追忆逝水年华》对自我追寻的悖论和困境正在于此。
受到叔本华哲学的深刻影响,身为悲观主义者的普鲁斯特显然深谙20世纪的现代主义精神。他很清楚自己所追寻的东西的幻象性以及记忆大厦的乌托邦属性。时间就像是一个古希腊的双面神,一面可以留下记忆,另一面也可以无情地剥蚀记忆,甚至摧毁记忆。因此,在普鲁斯特这部巨著显性的主题“记忆”背后,还隐藏着一个同样重要的隐性主题:遗忘。莫洛亚在序言中有如下一段精彩的文字:
人类毕生都在与时间抗争。他们本想执着地眷恋一个爱人,一位友人,某些信念;遗忘从冥冥之中慢慢升起,淹没他们最美丽、最宝贵的记忆。总有一天,那个原来爱过,痛苦过,参与过一场革命的人,什么也不会留下。
莫洛亚道出了普鲁斯特试图表达了更潜在的含义,即寻找逝去的时间其实是与时间本身以及与遗忘相抗衡的方式。颇有意思的是,这一隐性的“遗忘”主题在另一位小说大师米兰·昆德拉笔下成为了标志性的显性主题。他的《笑忘录》是探讨遗忘主题的经典之作,后来用法语写作的《慢》、《身份》和《无知》则被法国评论界称为“遗忘三部曲”。如果说普鲁斯特还只是把回忆看成是对遗忘的抗争,昆德拉的理解似乎更为深刻:回忆不是对遗忘的否定,回忆是遗忘的一种形式。这是对普鲁斯特“遗忘”主题的发展和变奏。
或许,普鲁斯特一再反复修改的这部巨著想要最终暗示我们:记忆可能是现代人的最后一束稻草。人类尽管可能一无所有,但至少还拥有记忆,在记忆中尚能维持自身的自足性和统一性的幻觉。而这份宝贵的幻觉,在如今这个极度扁平化的世界里已经几乎不复存在。移动互联网的无处不在,让每一个人感受到人类空间的共时性对自身的压迫(你可以一边看欧洲杯,一边发弹幕,一边浏览新闻,一边微信聊天等等),时间的纵深感荡然无存。反过来说,普鲁斯特的价值在我们这个时代不是降低了,而是进一步上升了。因为在小说的可能性的世界里,我们依然能感受到这种全人类所能共有的关于时间的幻觉。因此,当我们读到威廉·福克纳《野棕榈》的著名结尾时,我们依然能被深深感动(女人因流产失败而死去,男人仍在监狱,被判刑十年;有人给他的囚室里带来一片毒药;但他很快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因为唯一能延长他所爱女人的生命的方法便是把她保留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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