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作家·微刊|他日归乡已暮年(散文)(2)

2023-10-26 来源:飞速影视
送到医院的时候,堂哥早已不省人事,接诊医生判断他可能成为植物人,再无醒来的机会。最疼爱他的老母亲,天天守在床前护理,陪伴,呼喊,哭诉,不离不弃。老人家心想,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儿子孤怜怜一个人躺在床上,只要儿子还有一线生的希望,她就绝不放弃。
也许是老母亲的虔诚感动上苍,也许是堂哥自身极强的求生欲望,到了第十天,堂哥眼皮动了几次终于睁开了。老母亲喜极而泣,她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在儿子身上这儿捏捏,那儿翻翻,嘴里不停问这问那。但儿子起初没有丝毫反应,他仿佛认不得人,也说不了话。即便如此,老母亲还是看到了希望,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活回来了。从此,她更加耐心细致地呵护。她像对待襁褓中的婴儿,每天不停地和他说话,教以“妈、妈、妈”,成百上千个“妈”的强化发音,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到了第三十三天,堂哥终于能吃力地叫出一声“妈”,老人家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继续教堂哥“爸爸”“哥哥”“姐姐”这些日常的称呼,逐渐从单个的词汇慢慢再到连贯的句子,堂哥说话的功能一天一天被重新激活,身体渐次苏醒。后来,母亲又教他走路,做康复训练,帮助恢复知觉全无的右侧肢体功能。
从咿呀学语到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从蹒跚学步到独立行走,堂哥用了整整一年半,这一年半,母亲像又重新生养他一回。到底年轻,原本有着强壮的基础体质,堂哥从最初医生断定有可能成为植物人,到能完全自理只用了一年半。上天有好生之德,堂哥受伤之深,恢复至此,已属不易。
事情刚发生时,堂哥生死未卜,他的家人都是老实厚道农村人,无力为他出头,找肇事者讨一个公道,也没有法律意识。再者,那是一个物质极端匮乏的年代,各自的家庭尚且顾不过来,谁有心思去管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堂哥当初两肋插刀拼了命去帮的朋友,忘了何为仁义,自始至终竟未去医院看望他一眼,更不要说经济补偿和体力帮助。那还是一个法制不够健全的时代,打人者逍遥法外,没有人报案,不受追究。医院住了一年半,堂哥出院时欠下外债一万多元。
多年以后,对于那场死里逃生的灾难,堂哥随身携带着两个“证书”,一个是肢体残疾证,一个是只要一开口就会被人发现的口齿不清。饶是曾有三寸不烂之舌口吐莲花又如何?事到如今,堂哥还会把“大路”说成“大度”,“见面”说成“欠面”……

堂哥并不是徒有其表的混事摩王。他出众的长相,灵活的头脑,极强的办事能力,良好的人际交往,曾赢得十里八村媒婆的亲睐,常常有人主动上门为其提亲。纵有东寨的佳人西坡的碧玉,可堂哥还是挑挑捡捡,不曾心动。直到出事以后,以前那些明里暗里的主动示好者,这时都避之唯恐不及。好在堂哥当时年轻,经治疗后恢复得还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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