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聊斋》50：婴宁(8)

一夕，对生零涕。异之。女哽咽曰：“曩以相从日浅，言之恐致骇怪。今日察姑及郎，皆过爱无有异心，直告或无妨乎?妾本狐产。母临去，以妾托鬼母，相依十余年，始有今日。妾又无兄弟，所恃者惟君。老母岑寂山阿，无人怜而合厝之，九泉辄为悼恨。君倘不惜烦费，使地下人消此怨恫，庶养女者不忍溺弃。”生诺之，然虑坟冢迷于荒草。女言无虑。
刻日夫妇舆榇而往。女于荒烟错楚中，指示墓处，果得媪尸，肤革犹存。女抚哭哀痛。舁归，寻秦氏墓合葬焉。是夜生梦媪来称谢，寤而述之。女曰：“妾夜见之，嘱勿惊郎君耳。”生恨不邀留。女曰：“彼鬼也。生人多，阳气胜，何能久居?”生问小荣，曰：“是亦狐，最黠。狐母留以视妾，每摄饵相哺，故德之常不去心。昨问母，云已嫁之。”
由是岁值寒食，夫妇登秦墓，拜扫无缺。女逾年生一子，在怀抱中，不畏生人，见人辄笑，亦大有母风云。
异史氏曰：“观其孜孜憨笑，似全无心肝者。而墙下恶作剧，其黠孰甚焉!至凄恋鬼母，反笑为哭，我婴宁何常憨耶。窃闻山中有草，名‘笑矣乎’，嗅之则笑不可止。房中植此一种，则合欢、忘忧，并无颜色矣。若解语花，正嫌其作态耳。”

《聊斋志异卷二·婴宁》白话文翻译
王子服，是山东莒县罗店人。他幼年丧父，却非常聪慧，十四岁就考入县府学堂。母亲最疼爱他，平时不允许他去郊外游玩。萧家的女儿接受了订婚聘礼，还没有过门就去世了。因此，王子服尚未娶妻。所以他还没有娶亲。
适逢正月十五上元节，舅舅的儿子吴生邀他一起游玩。刚到村外，舅舅家的佣人赶过来把吴生叫回去了。王子服看到游玩的美女如云，就独自乘兴游逛。有个女郎带着丫鬟，手里拿着一枝梅花，芳华绝代，笑容可掬。王子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竟然忘记了男女间的顾忌。女郎已经走过去了几步，笑着对丫鬟说：“这少年郎两眼发光像个贼!”她把手里拿的梅花扔到地上，边说边笑飘然离去。王子服拾起地上的那枝梅花，心情怅惘，丧神失魂，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回到家里，他把梅花藏在枕头底下，垂头丧气地睡下，不说话也不吃饭。母亲为此忧虑，请和尚道士作法驱邪消灾，王子服的病情却更加严重，肌肉皮肤迅速枯瘦。请医师诊治，服药发散内火，他又变得神情恍惚，似有迷幻。母亲抚慰询问病因，他还是沉默不语。恰好吴生过来探望，母亲就嘱咐他私下询问。吴生来到了床前，王子服看见他就流出了眼泪。吴生坐在床边安慰劝解，慢慢地探问病因，王子服彻底吐露实情，并且请求他帮助谋划。吴生笑着说：“你的心意也太痴迷了，实现这个愿望有什么困难呢?我定当替你去查访。徒步在郊外游玩，必然不是豪门世家的闺秀。如果她尚未许配别人，这事肯定能够圆满成功。即便是有些困难，不惜花费重金彩礼，估计也必能应允。只要你能尽快痊愈，我保证办成此事!”王子服听了这番话，欣然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