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聊斋》50：婴宁(9)

吴生从屋里出来，把情况告诉了王子服的母亲，让家人寻访那女子的住址。然而，到处探问查访，也没有找到任何踪迹。母亲非常忧愁，又毫无办法。自从吴生走后，王子服却变得笑逐颜开，饭量也开始增加了。过了几天，吴生又来探望。王子服询问事情进展程度，吴生哄骗他说：“已经查访出来了。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姑姑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姨表妹，现在还未订婚。虽然表亲内戚通婚应该避嫌，实情相告也无不妥。”王子服听后，眉开眼笑，欣喜地问：“她家住何处？”吴生谎称：“在西南山里，距此有三十多里路。”王子服又再三再四地嘱托，吴生挺身担当，自告奋勇地走了。
从此，王子服饮食逐渐增加，身体迅速康复。他悄悄翻看枕头底下，那枝梅花虽然枯萎了，花瓣尚未凋落。一边凝神思念一边把玩花枝，就像看见了那个女郎。因埋怨吴生还不回来，就写信招唤。吴生支支吾吾，推推拖拖推托不肯来。王子服心里抑郁气恼，整天闷闷不乐。母亲担忧他旧病复发，急忙托人给他牵线说媒。刚刚开口征询意见，他就摇着头表示不同意，只是天天期盼吴生回来。吴生一直没有音信，他心里更加充满怨恨。转念一想，三十里路并不遥远，何必依靠别人呢?于是，他把梅花揣在衣袖里，自己赌气出门寻访，家人却并不知情。
王子服出门孤独前行，没有人可以问路，便一直朝着南山方向走。约摸走了三十多里，看到山峦叠嶂，草木青翠，空气清爽，周围沉寂幽静，没有行人，只有飞鸟才能越过的险峻山道。遥望山下谷底，看到纷乱的花丛树影里，隐隐约约有个小村落。他下山走进村子，不见大宅楼宇，皆是茅草小屋，却别有一番雅致风韵。院门朝北的一户人家，门前全是垂柳，墙内的桃花和杏花格外繁盛，中间还夹杂着修长的翠竹，野鸟在花丛里唧唧鸣叫。他猜想这里是一处花园，不敢贸然进去。回头看到对面的院子，门前有块光滑洁净的大石头，就坐下来休息。
不多时，王子服听到墙内有女子长声呼唤：“小荣!”。女子声音娇嫩柔细，他刚站起来倾听，就看到一个女郎由东向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朵杏花，低着头往发髻上插。猛然抬头看见王子服，就不再插了，拿着花含笑进屋了。他仔细端详，正是上元节游玩途中遇见的女郎。他内心顿觉大喜，但想到没有理由跟进去。想要呼唤姨妈，又顾虑到从来没有来往，担心出现错讹。院门内没有人可以探问，他坐卧不宁，在门前踌躅徘徊。从早晨直到太阳偏西，举目留恋观望，连饥渴都忘记了。不时看见那个女子露出半边脸窥视，似乎对他迟迟不走感到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