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红房间（完结）(6)

但我已经忘记了门的确切位置，我重重地撞在了床角上。我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转过身来，不是被撞了，就是撞到了别的笨重的家具上。我模模糊糊地记得，我在黑暗中这样前后拍打着自己，我的前额终于挨了重重的一击，我有一种可怕的坠落感，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我拼命想站稳，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在白天睁开了眼睛。我的头被粗暴地包扎着，那个枯手的人正盯着我的脸。我环顾四周，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我记不起来了。我把眼睛转到角落里，看见那个老妇人，不再心不在焉，不再可怕，正从一个蓝色的小药瓶里往一只玻璃杯里倒几滴药。“我这是在哪儿?”我说。“我好像记得你，可是我记不起你是谁。”
然后他们告诉了我，我就听说了闹鬼的红屋，就像一个人听到了一个故事。“我们在黎明时发现了你，”他说，“你的额头和嘴唇上都有血。”
我不知道我以前怎么会不喜欢他。他们三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似乎都是些司空见惯的老人。那个戴着绿帘的人耷拉着头，像个睡觉的人。
我过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了对这段经历的记忆。“现在你相信了，”那只枯手的老人说，“这屋子闹鬼了?”他说话的口气不再是问候不速之客的口气，而是向朋友表示慰问的口气。
“是的，”我说，“这房间闹鬼。”
“你已经看到了。而我们这些一辈子都在这里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它。因为我们从来不敢。告诉我们，真的是那个老伯爵——”
“不，”我说，“不是。”
“我告诉过你，”老太太说，手里拿着杯子。“他那可怜的年轻伯爵夫人吓坏了——”
“不是，”我说。“那个房间里既没有伯爵的鬼魂，也没有伯爵夫人的鬼魂;那里根本没有鬼，更糟的是，更糟的是，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
“嗯?他们说。
我说:“这是困扰可怜的凡人的最可怕的事情。”“那就是赤裸裸的——‘恐惧!“恐惧既没有光明，也没有声音，它不理智，它使人耳聋，使人黑暗，使人不知所措。它跟着我穿过走廊，在房间里和我搏斗——”
我突然停了下来。一阵沉默。我伸手去摸我的绷带。“蜡烛一根接一根灭了，我逃走了——”
然后那个带阴影的人侧过脸来看我，说话了。
“就是这样，”他说。“我就知道是这样。黑暗的力量。把这样的诅咒加在一个家园上!它总是潜伏在那里。即使在白天，即使在阳光明媚的夏日，你也能感觉到它，它就在你的帷幔上，在你的身后，无论你朝哪个方向走，它都在你身后。黄昏时，它在走廊里爬来爬去，跟着你，使你不敢转身。果然如你所说。恐惧本身就在那个房间里。黑色的恐惧……就在那里……只要这罪恶之家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