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八|五月之后①:法国68的绵延与遗忘(14)
2023-04-27 来源:飞速影视
罗斯对五月后世生命的书写出版于2002年,现在,已经是2018年。今天回看,我们不得不说,这些对“五月”和“五月之后”的改写和遗忘仍然控制着我们的想象。纪念五月风暴五十周年之际,对“五月”的庸俗化有增无减。不是有人真的以为,五月是由于大学扩招造成的吗?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外省的工人?还记得戈达尔电影中的农民,用焚烧收获物表示抗议?左岸的街垒已经被市政改造完全抹平,现在记忆中的街垒也被共识的媒体依次拆除。今年,《纽约时报》的两篇纪念文章,一篇以“五月革命把法国推入现代世界”为题(May 1968: A Month of Revolution Pushed France Into the Modern World),一篇要从五月的“非革命”(non-revolution)中获取教诲。和罗斯当年所分析过的“(后)现代化”意识形态改写可谓大同小异。
纪念的力度约等于共识的霸权。
罗斯却引我们留意1968年当年的一部短片《奇妙厂复工》(La Reprise du travail aux usines Wonder),几位当年的电影专业学生记录了五月之后复工那个下午的十分钟,片中,一位女工气愤痛哭,反对复工,(男)工友们上前相劝,“这是胜利”。然而她还是不能接受“回归正常”(retour à la normale)。然而……影片就这样结束了。这位女工没有留下名字,九十年代又有电影人想找出她,却已难觅线索。她是无名的“五月”参与者,用罗斯的话说,她体验过“五月”打开的可能性,并抗拒这种可能性的关闭。深刻的不适感,才是“五月之后“的基本经验,就像《一切安好》中戈达尔借方达之口所说,“五月之后,一切都不对劲”。这样的经验现在却依旧无名。这位无名女工(以及戈达尔虚构的肉联厂女工、《为自由而战》中自己扮演自己的纺织女工)的“五月”和“五月之后”,是“(男)新哲学家”们可以代表的吗?
今天,我们已经和五月隔开了半世纪的距离,必须竭尽全力撕破共识的迷阵,穿越遗忘的意识形态。
罗斯相信,五月的“后世生命”指向所谓“共识”的瓦解。这意味着重新体认“五月”和“五月之后”的经验、政治和难题。这意味着从女工拒绝复工而又不得不复工的瞬间再出发。在下一篇文章中我将尝试叩访七十年代的文化政治复杂性,捡拾被埋没的一份刊物,并以两个“断代”思想案例透视68后续的震荡、探索和矛盾。这其中,政治性的坚持和消逝凸显出“断代”的概念,也从法国68的语境带出“全球六十年代”的争议,那是”五月“和我们的最后关联之一,那是最终意义上的“五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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