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遗写韵轩中迹，留得风流后世看——女仙吴彩鸾与唐代功令的民间语境(2)

一、女仙吴彩鸾故事 北宋佚名《宣和书谱》（卷五）记载了一则唐代女仙吴彩鸾和她因为擅长抄写韵书而闻名的故事，文字生动形象，描写也颇具声色：
女仙吴彩鸾，自言西山吴真君之女。太和中，进士文箫客寓钟陵。南方风俗，中秋夜，妇人相持踏歌，婆娑月影中，最为盛集，箫往观焉。……箫拙于为生，彩鸾为以小楷书《唐韵》一部，市五千钱为糊口计。然不出一日间，能了十数万字，非人力可为也。钱囊羞涩，复一日书之，且所市不过前日之数。由是彩鸾《唐韵》，世多得之。历十年，箫与彩鸾遂各乘一虎仙去。《唐韵》字画虽小，而宽绰有余，全不类世人笔，当于仙品中别有一种风气。
最早收录这一则故事的是唐末裴铏编集的《传奇》（《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页1151-1152），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也有记载。大意是说，唐太和末年有个叫文箫的书生，漂泊无家，流落到了蜀中的钟陵郡。每逢中秋时节，此地西山的游帷观，常有进香、斋醮、求福、宴饮之类的活动。有一次，文箫也前往观赏，恰好遇到了一位“幽兰自芳、美玉不艳”的女子，于是就尾随其后。这女子自称是仙君吴猛之女，名唤彩鸾，且与文箫前世已经结下姻缘，所以愿意降为凡人，嫁与文箫。但文箫一介书生，家境贫寒，不能养家，彩鸾说“君但具纸，吾写孙愐《唐韵》”。每天可抄一部，每部可售五缗，抄写韵书的收入足够维持生计。后来吴彩鸾书《唐韵》之事广为人知，为避世俗纷扰，夫妻二人遂迁居至新吴县越山郡举村。某天凌晨，二人“各跨一虎，行步如飞，陟峰峦而去”。

既然是神仙故事，自然不足征信，所以也有后世不乏怀疑唐代吴彩鸾书《唐韵》的真实性，但当见到其书法真迹之后，便深信不疑。南宋楼钥便是其中的一位，他在《攻媿集》（卷七十八）里说：“始余读《文箫传》，言吴彩鸾书《唐韵》事，疑其不然。近于汪季路尚书家见之。虽不敢必一日可辨，然亦奇矣。为之赋诗，且辨其为陆法言《切韵》。” 韵书是隋唐以后科举考试的工具书，《唐韵》是唐代韵书的代表，由玄宗天宝年间任职陈州司马的孙愐编成，该书的前身是隋仁寿元年陆法言所编《切韵》（601年）。《切韵》已亡佚，原本的面貌我们今天已无从得知，而只能依靠孙愐《唐韵》、敦煌出土的唐五代韵书残卷，以及北宋祥符元年由陈彭年、丘雍等学者奉敕编纂的《大宋重修广韵》（1008年）。《唐韵》为当时的应考举子提供了字音标准、押韵规范，它的用途是“正音”，可以说相当于今天中小学生和语文工作者案头必备的《现代汉语词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