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一生的内容:我读加缪《局外人》(11)

2023-05-21 来源:飞速影视
既然不是闲笔,接下来我们就要问了,加缪为什么要写这个小女人呢?我还是换一个问法吧,同学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熟悉这个小女人么?
你们当然不熟悉,没关系。那我们就来做一个游戏吧,我们把小女人手上的纸和笔都扔了,换成一部手机——好的,我听到你们的动静了,感谢你们的敏感,你们做出了合理的反应。是的,现在我们都很熟悉这个小女人了。她是精致的、业已成形的流行文化的追随者,她同时还是精致的、业已成形的消费文化的实践者。我们对她不应当感到陌生。
在《局外人》当中,我们没有看到加缪对流行文化和消费文化的具体描写,但是,加缪是多么地敏锐,他已经捕捉到了未来社会的一些迹象,尤其可怕的是,通过这个小女人,加缪提供了一种精神气质,那就是理性。注意,这不是一般的理性,是激进理性。激进理性使小女人不再是一个人,成了机器,是外部的文化所养育起来的机械人。
有一件事情我们不该忘记,那就是《局外人》的写作时间,它的写作动机诞生于1937年,出版于1942年。这个时间段清晰地告诉我们,《局外人》诞生于二战正酣的时段,整个欧洲都饱受纳粹的蹂躏。我们都知道,纳粹是疯狂的,这疯狂可以有另外的一个说法,那就是激进理性,它们是一码事。激进理性是一种绝对的理性,是“流行文化”,也就是统一意志的完整内化,理性取代了人性,机械性替代了生命性,统一性剥夺了个体性。当这种统一性和机械性汇合在一起的时候,再一次激荡了“流行文化”。激进理性的反复内卷,最终成员就是这个“小女人”。我们都知道,理性是启蒙运动的大旗,它开启了人类历史的新篇章。但是,理性本身也在发展,理性本身也存在一个异化的问题,它自然就必须经历反思与批判。如果失去了反思,失去了批判,理性就极有可能发展成绝对理性、极端理性,也就是激进理性,说得学术一点,那就是“工具理性”。
激进理性所背离的是常识理性,最终,它会演变成一台疯狂的机器,碾压的,摧毁的。某种程度上说,这个“小女人”就是当时的欧洲文化的一个具体写照。冷漠,无情,空洞,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算”。
默尔索也冷漠,也无情,也空洞。某种程度上说,默尔索其实也是“小女人”。当“小女人”第一次出现在塞莱斯特餐馆的时候,默尔索已经从这个“小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他自己。否则,默尔索不会跟出去。默尔索跟出去可不是泡妞哈,不是。如果是,那就好了,那至少说明默尔索的内心还保留一份激情,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爱。默尔索没有这些,这一点我们可以从默尔索和玛丽的关系当中看得出来。所幸的是,默尔索杀人了,命运中断了默尔索成为“小女人”的发展之路。默尔索拒绝认罪,拒绝忏悔,拒绝活着,其意义等同于他拒绝了走进那个机器人的行列。然而,荒诞的是,这个冷漠的、无情的、空洞的、会“算”的“小女人”,这个钢铁一样坚硬、引擎一样迅速的“小女人”,她走上了证人席。这个被激进理性异化了的漂亮肉体,她成了他人道德的代言人和裁决者——这就是当时的欧洲所处的文化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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