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溆浦“口音”书写家山王跃文:从未丢失对人间热切的爱|封面专访(4)

2023-06-08 来源:飞速影视
封面新闻:小说的文学性跟语言风格关系极大。我特别注意到你这部小说的语言,该简则简,该繁则繁,简练,地道,一些湖南方言的合理使用,让小说显得有韵味。作为一个写过几十年小说的作家,你如何看待小说与语言之间的关系?
王跃文:文学界有句老话,“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我对小说语言的选择与其说是敏感和自觉,不如说是顺其自然。您若注意我的小说语言的话,会发现《大清相国》的语言,《漫水》《家山》的语言,都是不相同的。有人熟悉我从前的小说语言,甚至不相信《漫水》《家山》是同一个作家写的。什么样题材的小说需要什么样的语言,我并不是刻意作选择的,而是写作时自然涌到笔端的。我写《家山》时,因为自己太熟悉那方水土,太熟悉那方水土上的人,太熟悉乡亭叔侄的语言习惯,我就做不到用格式化的普通话写作。我的乡亲不会说“圆瞪双眼”,只会说“一双眼睛箩筐大”。我的乡亲也不会说“请你三思”,只会说“你塞高枕头想清楚”。我的乡亲更不会说“你要好好调查研究”,只会说“打发你四两棉花纺一纺(访一访)”。普通话有个基本规律是从简从俗从一,而民间老百姓的话则生动鲜活形象,记录下来就是文学语言。
方言土语很多其实是古语,古风存焉。我老家把出事、闯祸喊作“犯夜”,大到违法犯罪,小到小孩子跌倒,都可喊作“犯夜”。这说法源自古代宵禁,夜行犯法,叫犯夜。我在《家山》里按家乡习惯,写道“煤油气味不好听”。有读者问:气味是靠闻,怎么可以听呢?试问:闻不就是听吗?
封面新闻:从我作为读者的角度来看,《家山》这个小说里凝结了您对家乡至亲的浓厚感情,几十年写小说积累的纯熟技艺,称得上是您这几十年艺术能量的一次集中展现。您认可这样的说法吗?
王跃文:可以写么说吧。不过,我从四十多岁开始写作乡村题材小说时,语言习惯就有别于自己其他题材的小说,中篇小说《漫水》就是例证。写《家山》时,我在处理繁简关系上有“得心应手”的感觉,该铺陈处不厌其烦,该简约处惜墨如金。我过去写小说是不太注重写景的,也与都市无景致有关吧(一笑)。我写《家山》时情不自禁会写景,但所写景语皆情语。我写景绝不拖沓繁复,常用简笔水墨之法。
封面新闻:湖南是滋养乡土题材文学作品的沃土。从沈从文的《边城》到周立波的《山乡巨变》,湖南的山水进入文学作品里,虽然具体时代状况不同,但还是有一个核心的东西传承下来了。在我的理解和印象中,这个传承下来的东西就是灵动的日常,自然的诗意。您在阅读沈从文和周立波这些前辈作家的作品时,在写作上,您得到的启发和营养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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