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世界‖刘晨强：母亲是一条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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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没几年，生活的暴风雪便向母亲袭来。
那天早晨，又是一夜未归的父亲裹着寒风进了门。他寒灰着脸不敢看正要刷锅做饭的母亲，只是颓唐地躺到炕上用被子蒙住脸不停地翻个子，在母亲的一再追问下才愧悔地道出实情。
原来，那时父亲受人怂恿迷上了耍钱，受到母亲百般阻拦无果的父亲最终在弥漫着劣质烟草味儿的局家遭了算计。输了很多钱的父亲不得不应承拿母亲的陪嫁抵债。只过了一会儿，那些赌桌上的胜利者们便接踵而至。母亲呆了傻了，看着自己的陪嫁被赌徒们一样一样地拿走，直至清空，母亲的心也碎了空了。从未经历过灾难的母亲整整三天没有吃饭。那几天她觉得天都塌了。她没了思想，没了泪水，只是一动不动地木然地呆坐着。最后在三娘地反复劝说下，母亲看了一眼同样不吃不喝只在炕上躺着的父亲和在一旁刚刚会爬哭个不停的大姐，想到日子终究要过下去，便嘶哑着嗓子长叹一声拿起了碗筷。
这件事她不敢跟姥姥姥爷说，对两个舅舅也守口如瓶，怕他们担心难受。一个人在痛苦无奈中咬了艰辛，硬挺着日子。
那几年，母亲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都是大姐挨肩的。（一个在大姐上边，不满两岁；一个在大姐下边，未出满月。）这是后来在我的打问下母亲才提及的。虽过去多年，母亲说到时仍语速缓慢，目光忧戚。我知道，丧子之痛是永远不能平复的。
爷爷奶奶看到了我家的变故遭际，觉得父母的日子永远翻不过来了，加上父亲在外做工挣钱少，影响了家里的收入，便多次提出分家。母亲牙一咬，说：“分！”
父亲兄弟3人，他排行老二。天下老的向小的，春天分家时母亲自然没有分到什么，只有半瓮玉米和五升高粱。姥姥来看闺女时流了泪，让老舅一次一次用褡裢背了粮食来接济；自己来得也勤了，年纪大，腿疼走不动路，就骑小毛驴，每次来都由舅舅牵着，带着两面馒头（里层是山药面，外层是白面）。那时姥姥家已被斗争，并不富裕，但还是尽最大努力接济唯一的女儿。
接着是1958年大炼钢铁，徐水提前实现了共产主义。这时有了现在的二姐，刚学会爬。需要出工的母亲怕二姐从炕上摔下来，每天出工前只能用绳子拴住二姐，另一头系住窗棂，中途歇畔时再小跑着回来喂奶。每次回来二姐都哭成了泪人，母亲抹着眼泪哄抱一会儿再去，二姐再哭。
当时有个刘姓生产队长，看母亲本分善良，便有意刁难。一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天很热，母亲又要回来，队长不让。母亲说，孩子热坏了饿坏了怎么办?队长说，那我不管。母亲说，你不管我管！毅然朝家走。队长的淫威受到挑战，便黑着脸说，你晚上等着开批斗会吧！母亲头也不回地说，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