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世界‖刘晨强：母亲是一条河(4)

在这寒冷的时光里，我不知母亲是不是想起过结婚那天的大雪，以及那一路的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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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那年，母亲32岁。那是1964年农历腊月的一个晚上。母亲不知道具体时辰，但从那满天星光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咻咻狗吠推测当时夜已深静。接生的三娘剪断了脐带，熟练的把我放在事先铺好的麻布上，扒开我蜷缩的小腿，端过灯亮一照，惊喜道：“是小子，春她妈！”母亲一下子坐了起来，她连忙接过油灯反复确认，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连生四个丫头的母亲在老人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刘家终于有后了！她抱起我，直了长期负重的腰身。那些包裹着身体的有形无形的压力的冰壳在春风的吹动下松动了，并发出美妙的碎裂声，然后“啪啦”一声脱落在地上。这一切都发生在母亲给我验明正身的那一刻。
那一夜父母一定是彻夜难眠的，他们一定有说不完的话，一定觉得日子更有奔头了。再过十天就是年，那一定是他们有生以来过得快乐的一个年。
在给我起名字这个问题上，母亲力排众议，她完全摒弃了“越贱越好养”的民间俗见，表达了自己的见识。她说，不能起“猫狗猪羊”那些所谓好养的名字，小时候也许是个乐，长大了叫出去难听，好不好养活和名字有什么关系？这一点我要深深地感谢母亲，我上学后在很多同学为别人叫他不雅的名字烦恼甚至发生冲突时，唯我安然。
我不知道母亲何以形成这种朴素的唯物思想，也许和她的中医世家有关系。在别的人家忙于为命运烧香磕头时，姥爷对本草的研究耳濡目染着母亲信医不信巫；她自己名字的不落俗套也影响着她给儿女起名的见解。她的这种思想也深深影响着她的孩子们。
爸爸在路上遇见大大，只有三个女儿的大大一听说生了个儿子，自然非常高兴。大大读过几年书，在当时也算识文断字。在知道母亲让他起名的想法后，沉吟片刻说：“小名就叫‘志深’吧，大名叫‘臣强’，和他的本家哥哥们排着。”
后来我想：“志深”是不是“志向深远”的意思，它寄予了父辈对我的厚望，只可惜我考上大学后便安于现状，再无进取之心，有愧于家人的期盼；一个“强”字则希望我在各方面都优于别人吧。
我刚过了“五天”，大大便去看我，高兴地叮嘱母亲注意这儿注意那儿，生怕我有个闪失。母亲牢牢地记住了大伯的好，后来多次嘱咐我别忘了大大。事实上大大关心了我一生，从考大学到工作他一直激励我向上；我也爱了大大一辈子，至今还保留着大大的遗照，每每看到，思念的潮便在心海涌起，以至于冲破了眼睛的堤坝化作滚滚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