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世界‖刘晨强：母亲是一条河(6)

就是这样一个被村人耻笑厌弃的人，母亲也满是同情。
那是一个深秋的早上，母亲在村口看见她拿着筢子背着筐去搂树叶，她脚上的鞋已挂不住脚，露着黑黢黢的脚后跟。天已寒冷，还穿着单裤单褂的她在风中瑟缩着，就像一片被西风灼伤的黄叶在枝稍孤独地抖动。母亲又动了恻隐之心，便把她叫到家里裁了鞋样，要给她做双新鞋。临走，母亲从自己不多的换洗衣裳中找了一件上好的给她，母亲边朝外送她边说：“狗子他妈，你别嫌旧，好歹穿着别冻着。”一直缺少关爱的商大娘边擦眼泪边说：“不嫌！不嫌！这样的也没人给我。”说着用手捏着鼻子当院擤了一滩黄糨的鼻涕，顺势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
对陌生人母亲也满是关切。当时不断有染布的，刨笤帚的生意人到村里来，当他们因天短路远或活儿忙中午不能回去时，只能吃点干粮凑合了事。每每看见，母亲总会让他们到家里吃碗稀的或者给他们端出去。母亲说，看见他们就想到在外走街串巷打铁的父亲，都不易。
许是富家出身，母亲格外讲究礼数。

在我很小的时候，和母亲在街上走路，看到远远走来一个人，倘是长辈或平辈中长于我的，母亲便叮嘱我要叫什么什么。走到跟前时如果我没叫，她便推我一下说，叫啊。而我又天生的木讷，为此没少受母亲的责备。家里来了客人要我张罗着拿烟倒水，而吃饭时又不能上桌。过年时要跟着同辈去长辈家拜年，即便有些长辈我并不认识，那也要挨家挨户地去。于是便很犯怵，犯怵也得去，回家母亲要问的。偏偏我们刘家又是大户，长辈很多，拜完年要串半个村子，所以一度很无奈。还有，即便一家人吃饭，父母上桌前我们也不能先动筷子。
这些习惯同样影响了我很久，以至于我结婚后去岳父家，有时饭做熟了岳父下班还没到家而岳母怕饭凉了让我们先吃时，我是那么的不习惯。
06
母亲一生明理，悲悯了一辈子，也辛劳了一辈子。
几乎每天早晨，我都被她早起熬猪食的声响惊醒。倘是夏天，熬完了猪食还要给鸡剁菜。母亲说，一大早，那些猪看见我就哼哼；那些鸡更是追着我跑，跟我要吃的，通人性呢。都饿了一大宿了，不能亏待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