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聊斋》50：婴宁(13)

到了结婚这一天，让她穿上盛装向婆婆行新婚媳妇的大礼，婴宁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行礼只好作罢。王子服觉得她太憨痴，惟恐泄露了夫妻间的房中秘事。但婴宁始终守口如瓶，没有外露过一句内情。每逢母亲忧愁恼怒，看到婴宁过来一笑就消解了。佣人丫鬟出现了小过错，担心遭到鞭打，就先请她去向母亲求情，佣人丫鬟再去认罪，常常可以免于责罚。只是婴宁有爱花的癖好，从亲戚邻居家物色寻遍，又偷偷典当了首饰，换钱购买花卉好品种。几个月后，院里台阶、篱笆、厕所等处全都栽满了花卉。庭院后面有一架木香，紧靠着西边邻居家院墙。婴宁经常攀爬上去，摘花簪戴、玩赏。母亲遇见时，就会斥责她，婴宁却始终不改。
一天，西邻家的儿子看见她，就凝神注视，为其美貌颠倒。婴宁没有回避，反而大笑不止。西邻的儿子以为婴宁对自己有意，心神越发摇荡。婴宁手指墙根，笑着下了木香架，西邻的儿子以为她是指示约会处，喜悦至极。等到黄昏时分，他就赶往墙脚下，婴宁果然在那里。他急忙抱住奸淫，阴部却感觉如锥刺，痛彻于心，大声哭号跌倒在地。仔细察看，发现不是婴宁，而是一根枯木靠在墙边，接触交合处原来是被雨水侵蚀形成的孔洞。邻家父亲听到哭号声，急忙跑出来探问，儿子痛苦呻吟不能说话。妻子来了，他才以实情相告。点起灯笼火把察看，发现那枯木孔洞里有只像小螃蟹的大蝎子。邻家父亲劈开枯木，把蝎子捉出来杀死。背起儿子回到家里，半夜就死了。邻家向县府状告王子服，揭发婴宁妖邪怪异行为。县太爷向来仰慕王子服的才学，深知他是忠厚老实的儒士，认为邻家老翁诬告好人，准备用棍棒责打。
王子服求情赦免，邻家老翁才被释放回家。
母亲对婴宁说：“你如此憨痴轻狂，我早就知道过分高兴就埋藏着忧愁啊!幸遇县令神明，我们没有受到牵累。如果遇到糊涂官，必会抓走媳妇对质公堂，我儿子还有什么脸面见亲戚乡邻呢?”婴宁听后，神情严肃，发誓再不开口笑了。母亲说：“人不能不笑，但必须分场合看时候。”然而，婴宁从此就再也不笑了，即使有人故意逗乐，她也始终不笑。不过，每天也未曾见她有忧愁的神情。
一天晚上，婴宁流泪看着丈夫。王子服感觉很诧异，婴宁哽咽着说：“以前因为相处的时间不长，说出来担心让你感到惊恐。观察至今，看到婆婆和郎君都对我很疼爱，从来没有异心。直言相告，或许也许无妨吧?我本是狐狸精所生。母亲临走时，将我托付给鬼母，相依为命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生活。我又没有兄弟，所能依靠的人只有郎君。老母亲孤寂长眠在山野，没有人怜惜把她与父亲合葬，她在九泉下常为此哀伤怨恨。郎君倘若不嫌麻烦不惜花费，让埋在地下的人消除此番哀怨悲痛，也许能使生养女儿的人不再忍心讲其淹死或丢弃了!”王子服满口答应，只是担心坟墓已经湮没在荒草里了。婴宁说，这个问题无需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