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紫书:在马来西亚写华语文学,我们在夹缝中求生(9)

2024-01-13 来源:飞速影视
黎紫书《流俗地》获2022年花踪文学奖马华文学大奖。/@黎紫书
马华文坛是边缘地带的一个小圈子,一直不容易找到喜欢文学并且愿意投入心力写作的人。也许因为写作者这么稀罕难得,马华文坛总是很珍惜每一个写作者,无论男女,基本上没有受到差别对待。早期写作时,我甚至不怎么意识到自己是个女性作家。因为感觉自己与男性作家没有差别,所以可以很自由地写作,包括用男性视角写小说,或者在小说里写男性(或女性)的情欲,我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近几年,可能是因为自觉在中文文坛里地位有所提升,也可能是人到中年使然,我开始有点意识到,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在整个大的文学环境里,跟男性作家相比,境况和待遇终究是有落差的。
这个落差主要体现在权威们的态度,以及他们对文学狭隘的认知和要求上。譬如说多数“权威”依然对波澜壮阔的宏大叙事十分崇拜,这多少等于在蔑视女性作者的特质、否定她们的成就。也就是你如果不像男人那样写作,你的作品在评比上就处于弱势,不容易获得欣赏和肯定。
「我已经不在意别人的期待」
一些学者和同行在梳理、评价我的早期作品时,认为我的写作是“暴力书写”,其实我并不觉得。如果他们说我的小说很阴郁,或者写的人性很黑暗,我或许可以认同,可是我实在并没有自觉地在文字中追求暴力。
可在写黑暗和阴郁的故事时,暴力的涉及又常常是在所难免的。我说过我本身对社会和人性充满了不信任,这当然会体现在我的作品中。但我作为写作者并没有特别强调暴力,那只是阴郁和黑暗里头的其中一种成分,也不见得就是主要的东西,所以把我套在“暴力书写”这个名头之下,我自己是不赞同的。
刚开始我写的都是短篇小说,特别喜欢写社会底层的寻常人物,试图挖掘他们的内心。在挖掘的过程中,我会把自己对社会黑暗面以及对人性的各种怀疑和悲观想法都掺起去,导致无论是题材选择还是遣词造句,都偏向阴郁和浓稠。这种调子要是用来写长篇小说,我自己作为读者,不会喜欢读,那么作为作者,我也就不会写。
我做什么事情都很注重“方法”,写作当然也一样。在写完第一个长篇《告别的年代》以后,我总结经验,梳理出来写长篇需要注意的事情,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呼吸感”。我认为长篇体量的小说,在语言密度和叙述节奏上都要给读者一定的呼吸空间。写作者要带动小说读者的呼吸节奏,该快的时候就快,该慢的时候就慢。对我来说,“让读者呼吸”是长篇小说作者该有的美德。当然,如今的小说家很多也都是艺术家,才不管美德不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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