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方死方生(5)
2024-09-26 来源:飞速影视
“山狗”离开后,叔伯们便领着我们几个小兄弟,在拜桌上摆上甘蔗烧猪之类的祭品,点起蜡烛和有粗有细有长有短的烟条,然后由祖父率先对祖先拜祭。随后,大人们依照辈分逐个鞠躬上香,我们几个小孩子也轮着跪地叩头。这有秩序的祭拜方式从不会改变,大概是古代讲究“昭穆伦序”的孑遗。礼毕,大家便在祖先坟前焚烧纸制的元宝,一时火光烘烘,热气腾腾。这时候,大人们或坐或站,一面嚼咬着甘蔗,分发着烧肉,一面诉说些家族源流,逝者往事。面对荒冢,大人们或戚戚然吸着香烟若有所思,或说些有趣的新闻谈笑风生,孩子们更多是把清明节拜山(上坟)视作旅游。当蜡泪成灰,冥镪熄灭,大伙儿便相率下山。黄昏里,丘陵处处,只留下红白色的陌钱在风中轻轻摇拂,点缀着荒野的苍茫。
记得有一年我们在清明节扫墓,已念初中的堂兄咬完了甘蔗,便诗兴大发,大声诵读传闻是杜牧所写的一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是,牧童遥指杏花村。”他念诗时摇头摆尾,颇为得意,叔伯们也竖起拇指表示赞赏。我却不服了,大声说:“念错了,我们小朋友念的不是这样。”大人们觉得奇怪,就让我也念念。我也不客气了,站起来大声读诵:“清明时节雨濛濛,路上行人要出恭。借问屎坑何处是,路人遥指对面沖。”(粤语,“沖”是小河)我把这诗一口气念完,叔伯父哈哈大笑。我正在洋洋自得,谁知爷爷却严肃地指着我说:“好学唔学,学这种打油诗。百鸠厌!”(粤语:“百厌”即讨厌、顽劣。“鸠”等于“屌”,骂人的话。)我吃了一惊,扭头便跑,两位小兄弟也跟着我跑。当跳过几个别家的坟冢,忽然想要尿尿,两位小兄弟也学着我,拉开裤裆,先叫一声:
“唔该借歪!”(歪,粤语可读作me,侧边。全句意思是“对不起,请让开”。)这是大人教导我们,如果在郊野要撒尿,一定要先说上这两句话,让附近的神鬼走开,防止那半弧形的抛物线液体无意间射中了他们,否则回家时会遭受报复生病的。我们把尿撒完了,回头一看,大人们已收拾好祭品,我们也就飞跑下山,跟上了大队伍一起回家。后来长大了些,再一想,从把杜牧的诗改为打油诗一事看,发现诗歌押韵的改变可以影响到整首诗的格调,这也引起我在大学求学时对诗词声调产生了研究的兴趣。
近四十年,广州和全国各地一样,对逝者推行火葬、海葬等多种形式。但把骨灰保留在公墓大楼的做法,依然居多。这也无可厚非。后人在每年的清明节时捧出先人的骨灰盒仔细拂拭,寄托哀思,缅怀逝者,这属于人之常情。至于广州人供奉祖先的祭品,依然必备烧猪与甘蔗。甘蔗切段,拜祭完毕,一家大小,相率把甘蔗吃得干净,取其有始有终的意思,并且祈祝死者佑护生者,在今后的生活中,“一碌蔗咁甜咁掂”(意思是祝愿生活像一段甘蔗那么顺畅和甜润)。这些独特的清明节符号,寄寓着老广州人在哀思中又融合了对幸福生活的憧憬。上文说过,在唐宋明三代,古人把寒食节和清明节连结在一起,在尽情欢乐后祭祀先人。岭南人一般没有出现“寒食节”的纪念方式,但在清明节的整个祭祀方式中,分明保持着哀乐交融方死方生的精神内核。这也是岭南人既继承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又因地制宜和因时因事制宜,作出合情合理地祭祀先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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