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奇逸:诗人的平衡——屈曹陶李杜王白欧阳苏高下论(16)

2023-04-26 来源:飞速影视
(十九)
东坡名满天下,却从不想为天下师;他崇拜者蜂起,却从不想捍卫什么圣业道统。他从来认为人的自由就是道统;正义的禀性就是圣业,能说得让人愉快就可以为天下师首。他把个玩笑逗乐,从早作到晚,又从暮操到明。醉了,被避在门外,恍恍惚惚中,还有心思数门里人睡在床板上鼻鼾的个数。他从来拒绝为人写传作墓,除非皇上的刀把手硬提着他头,非要他作不可。他就是要从无作中得到彻底解脱。
外物外人为他用,宦途为他用,酒妓歌女为他用,野老渔为他用,甚至被罪辜,入死狱,狱中那悠闲的时日,无人扰动的宽空也为他在恐惧中姑且一用,他用,用得自己从无耿耿内疚,外人也难有愤愤不平,他总能用得恰到好处,从不越过为济己而损人损物的最大分寸!他是天地间最透脱彻底的“享乐实用主义者”。他的享乐实用中,有时可把历史之链或古今时空斩断,不管是他把因果看成片片的整体时空,还是看成无任何系联的小点,他安排遣发自己作祸生灾的一生,正如支道林《咏怀》诗中所说的他这类人:“涉老咍双玄,披庄玩太初。咏发清风集,触思皆恬愉。”他仿佛时时处处都能率心而行,自作神闲宇宙的“欢悦教主”。他在这种精神态中。看来似乎万事难为,他却也无所不能。万事难为者,这种独我的精神态与世抵捂,害己误身;无所不能者,两宋的文化人,独以他处于人天界接的最高处。
(廿)
杜甫与东坡最大的不同是,杜甫必须要打叠起精神来为生存与社会周旋,与官场拉近。同时,还要苦苦地赘扛着那面被时代的冽冽寒风撕破了的理想之大纛。而东坡则不必为嚼饭著衣的基本生存更多地去奉社会迎官场。东坡的理想是人们风调雨顺,我则风调雨顺;大家都风调雨顺,自己也好落个空闲,私讨点儿精神愉快。杜甫的理想是一大家风调雨顺,愉快还不行,还必须要我能有力量,致君尧舜,治民风淳。平头百姓哪来这种力量?当然只有当官当高官。所以句句首首杜诗后面,都藏着一颗为养民育仁而当官的私心。杜公力小而要求太高,永远都不可能办到。至于说当官当大官,《旧唐书·文苑》传说他性情“荡无拘检”,这种人必被抛投出,还成天乱想汤圆儿开水喝!乱想当什么,官!但必然是这种“情性中人“,才可能把诗写得好。官场,上下级大多是主人与狗的关系。所以杜甫在官场哪能升得上去。
杜甫一生都在做着一场白日梦!可怜呵!东坡虽也力小,却把自己在官场中修养成了一副平常与自然心肠,虽自己不信佛禅,自然却与佛禅异曲同工,同如来藏缘起论一般,时时只在自己的天地里,就可自我作佛梦周公。东坡的理想总在支手可及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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