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印:追迹华夏之初——古史书写中的想象与真实|文化纵横(10)
2023-04-30 来源:飞速影视
据夏鼐揭露,安特生在甘肃洮河流域做考古发掘时,“大部分时间住在城里,让技工负责各处的发掘,自己隔几天到各处巡视一下。后来知道他认为自己发现的河南河阴县秦王寨、池沟寨、牛峪口等遗址,都是他的助手发现的,他自己根本没有去过,只不过出钱派人去调查和采集而已。这是‘老爷式’的考古”。安特生并未受过西方近代考古学的系统训练,不过他却可以凭借自己率先发现仰韶文化这一优势,垄断了对该文化的解读,将其在甘肃所发现的不同文化遗址“唯心地排成前后相接的六期,每期又武断地假定为三百年”。尽管后来证明他的排序并不正确,每期的长短和年代也有错误,但国内古史研究领域部分学者却自觉或不自觉地将其“奉为圭臬”。即使像梁思永这样致力于中国考古学自主性发展的学者,对安特生的观点也是以继承为主。用严文明的话说,“梁思永太尊重安特生这个权威了,他是想给他圆场,结果写了半天也没讲清楚”。
质言之,“西来说”所折射的,不仅是20世纪以来中国古史知识体系演进历程的重要一环,而且是西方在民国初年中国知识界所建立起来的话语霸权。
20世纪20年代中后期和30年代,随着国民革命运动的展开,民族主义思潮激荡于中国的思想界和知识界。反对西方帝国主义,弘扬民族精神,增进文化自信,越来越多地成为新一代知识精英们的共识。整个学术界——包括古史研究领域——的语境和风气也为之一变。谁能够从崇洋、疑古的窠臼中率先走出来,提出与时下中国社会政治的氛围相协调的新理念、新方法,谁便能成为各自领域的弄潮儿。
傅斯年便是其中的这样一位人物。他曾经在1919年五四运动中作为学生领袖而红极一时,次年赴欧洲留学,历时六年半,使他在业已积累的社会政治资本上再增加了一层文化资本。在这两道耀眼光环的笼罩下,傅斯年甫一回国便获聘中山大学,不久即出任该校文科学长,1928年受命创建史语所之后,更是踌躇满志。他对疑古派首领顾颉刚的态度,也不再是回国之初的恭维、迁就,而是要分庭抗礼,取而代之,执古史学界之牛耳。其策略便是在贬低疑古派的方法和成就的同时,提倡用新材料、新方法“重建古史”。事实上,傅斯年所要挑战的,不仅是疑古派在古史学界的支配地位,强烈的民族情怀还驱使他进一步挑战西方的学术霸权。他在《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一文的末尾正式宣告:“我们要科学的东方学之正统在中国!”在民国时期战火纷飞、动荡不安的岁月,要实现这一宏大目标当然十分艰难,但凭借其所掌控的史语所这样一个阵地,他在二三十年代布局得力,极大地推动了考古发掘和古史研究,也带出了一支堪称优秀的学术队伍,对20世纪后半期的中国学术界产生了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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